书香‖那些年的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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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的小狗狗呢？”我问道。那天我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一位老爷叔。出于礼貌，我就自然而然的这么问了一句。“送走了！”老爷叔回答道。“怎么会送走了呢？”我觉得多少有些奇怪，又多问了一句。因为在我的印象里老爷叔和这只小狗，已经相处了有一段时间了，经常带着小狗一起玩耍。有时对小狗比对自己的小外孙还要亲。
“那条狗是那种被串了种的烈性犬，不能养不能养！”老爷叔正过脸来，面对着我，就像是突然遇到了知音，聊起那只狗来。好似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这位老爷叔对我来说是个惹不起的主，他有南方人的特有的精明、细致和察言观色的本领，脾气坏人品不好也就罢了，关键是那种坏，那种为坏而坏的执拗，让人感到十分害怕。所以，我平时对他都是敬而远之。于是，瞅了个机会，我好好敷衍两句，赶紧开溜了。
“好白菜都被猪给啃了。”老丈人向丈母娘大声嚷嚷道。看似发脾气实则是示威。“当年，要不是我家的条件不好，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地里捡菜叶子呢！”丈母娘很利索的还了一句。老丈人就像是阿拉伯神话中那个被施了法的魔鬼，一瞬间就缩回到了瓶子里。
他们说的是老爷叔和他们家的阿姨的事。老爷叔家的阿姨，是位大家闺秀。两人一点都不般配。而我的这个丈母娘，因为类似的境遇，却和这位阿姨情同姐妹，有点儿老同的味道。这位阿姨对我们家还是极好的，特别是对我儿子帮助良多。所以我和老婆两个都是看了老阿姨的面子，才会和老爷叔这种人打交道。爱屋及乌人之常情嘛。
两个有文化有气质的美丽女子当年各自嫁了个人的丈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老丈人每每与老爷叔相比，心里就极不平衡，经常发这样的牢骚。管他呢，反正我明天就要带着老婆孩子回老家探望父母去了。
在高铁站里，老婆带着孩子四处东瞅西逛，弄得我有点不耐烦。“逛什么呢，我们带的东西够多了，高铁站里的东西也就那样，没什么好买的。”老婆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东西，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带给老爷叔和阿姨他们”。
“有合适的吗？如果有的话，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再买。”我觉的在给老爷叔他们家送点礼物这个问题上有点棘手。对他们家的阿姨来说，不好意思不给；对老爷叔来说，也不好让他生闲气。我想来个速战速决，看好了，等回来买就是了。可老婆失望的摇了摇头。
该给他们送些什么东西呢？在火车上，我曾很困惑的思索过，心里有些纠结。
到家啦！一切都很愉快，日子飞速地向前走着。
一天我路过一个十字路口，这里行人如织，挺繁华的。在不远的一个拐角处，我看到了一家糕点铺。这家的门脸装修的不错，店面看起来比较场面、大气、时尚。透过敞亮的橱窗。看到里面的店员面容姣好，环境干净卫生。
对了，买些点心送给老爷叔他们。一想到这里，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大略看了️下路上的行人，径直向店里走去。
店里的人不是很多，我看了一下各式各样的点心，问了一下价格。觉得这里东西不贵，至少与大城市相比还是很便宜的。我多挑了几样点心，兴冲冲地回到家里。
照例儿子拿着点心，向老人客气了一番，然后将几样点心依次排开逐个品尝起来。没想到这小家伙吃了几口就不吃了，有的甚至吐了出来。一家人大惊失色。我检查了一下点心，原来这点心里有一点死面疙瘩没有炸透，虚惊一场。我逐个尝过所有的点心，感觉到这个味道与儿时记忆里的味道相差太远了，口感也很差。
大致和家人说了一下买点心的情况，父母说，那家店的老板是一对南方来的夫妻。蛋糕什么的做的很好，点心却不行。当地人都去另外一个地方买点心。我觉得心里有点堵，准备明天去父母说的另一家点心店去看看。妻子虽然对点心不感冒，但是考虑到送东西，决定明天和我一起去看看。
其实，要去的那家点心铺离家里并不是非常远，而且还在市中心稍偏一点的地段上。只是店铺的门面并不对着主路，而是在路口一个小巷子的头上。我们一家三口过去的时候，店门口只排了十几个人。门口边上一位老妇人正坐在藤椅上和顾客说话。藤椅上的包浆让人看起来这把藤椅年代感十足。
“你们过来啦，要买点什么东西？”老妇人热情的打招呼，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遇见了老熟人。我们说明了来意，老妇人说道：“有些点心直接就可以带走，有些点心已经卖光啦，正在做着，你进去看看吧。”然后转头向屋里大声喊道：“老头子，有客人进去了。”
听到屋里的人有了应声，我带着儿子进了店里。这是家老店，铺面和操作间是连在一起的。里面有三个人，一个老人，一对正在忙碌的中年夫妇。男的在和面，女的在炸糕点。老人在旁边时不时的指点他们一下。我带着儿子在店里兜了一圈，和老人相视，各自点了下头，就出来了。
买点心的大多是老主顾，轻车熟路，没多久人就走光了。老妇人于是就和我攀谈起来。“你们家的点心个头好像有点小。”我小心的问。“你们家的老人是市民吧？不然不会知道这些。”老妇人反问。“是！”我回答道。顿时老妇人的脸上容光焕发了起来，给我讲了许多她当年的事情。
原来她是市糕点厂职工，而且还是老师傅带的一个最小的徒弟。后来他的丈夫三十郎当就下了岗，老妇人的厂子也不怎么样。两人于是就开了这家点心店。“那时候难呐，孩子都没人带。好不容易把孩子供起来，上学、上班，成家立业。没想到他们两口子的单位也不行了……我腿脚不好，也只能坐在这里看着摊，让老头子教他们。”
老妇人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想到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对我说：“做点心是个功夫活，累点也就算了。主要是这些年原材料的价格都涨了。像青红丝、玫瑰酱、枣泥、杏仁，果脯、油酥什么的都涨价了。我卖的点心也就比别人贵那么一点点。但绝对是真才实料！”
“现在的人都讲究了，怕胖！都是少食多餐，所以我就把点心的个头都改小了。唉，以前的点心都是按件卖的，现在不行了，还是小的好卖。”老妇人说到这里，话软和了很多。接着又大声说道：“放心，就是个头改小了，我家做的东西不放添加剂，绝对是真才实料！”
新的点心做好了，店里的那对中年夫妇腾出手来，帮我把所有选好的东西都包好。老妇人又让儿媳妇拿了几样比较稀罕的小点心送给了我儿子。我们付过钱，致过谢，又去别处溜达了。路上老婆对我轻声嘀咕：“我怎么看着点心店的牌匾上那个心字，有一个点是歪的。”
晚上回家我和父母聊起了今天买点心的事。母亲笑了笑，说：“她家的点心在当年也就算个中等。那时的点心除了糕点厂的还有农村人做的，有几家做的还不错，用粮票买很划算。而且个头又大还会多饶两个，比糕点厂和她家的要强多了……”
时间过的飞快，在家没几天我们就回去了。
“知道吗？点心这个名字是乾隆皇帝起的。”
在车上觉得有点无聊，便和老婆说起了点心。“啥？你说啥？”看到老婆一脸的小渴望。我就和老婆摆起了龙门阵。
这是一个民间故事：一次乾隆皇帝微服私访。天气晴好，风光旖旎。美时美景惹得乾隆皇帝诗兴大发，登高远望，久久方回。结果误了时辰，君臣一行只得投宿夜店。
彼时乾隆的屋里灯火通明，皇帝和侍臣在一起校对白天写的诗。侍从唯恐乾隆皇帝饿着，催促店主赶紧做饭。店主将侍从给的一些大内带来的零碎食材和从这镇子上收集来的，最好的原料，用了洪荒之力做了四样吃食。在侍从的陪送下，端到皇帝跟前。乾隆皇帝一样吃了一口，喝了几口茶就忙别的去了。
许久乾隆皇帝才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想了想才知道是这家夜店的店主。于是问了一句，刚才给他吃的东西叫什么名字。
店主多少也看出乾隆皇帝一行人非富即贵。又见乾隆将献上的东西一样只吃了一口，半天也不搭理他。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儿，吓得不敢吱声。其实店主误会乾隆皇帝了，再好的东西乾隆皇帝也就吃一口，这是大内的规矩。店主乃一介小民他哪里晓得。
乾隆皇帝看到店主一直杵在那里，倒也没说什么。随手拿了一枝御笔，蘸足了墨，在一张白纸上写了个颇大的“点”字，突然怔住了。侍臣一看赶忙凑到乾隆皇帝身旁，假装研磨，伺机救场。待见到白纸上的大“点”字颇感为难。因为那个“点”字太靠右了，若以“点”字起头，莫非乾隆老佛爷要写词？当下侍臣不敢怠慢，急忙打起十二份精神小心伺候。
不曾想，乾隆持笔久了，一滴浓墨滴到了纸上，显得十分扎眼。侍臣此时已心衰力竭，看到此景，再无力应对，几乎急昏了过去。又不曾想，这一滴浓墨反让乾隆皇帝回过神来了。皇帝端详片刻，微微一笑，借了这个墨点写了个大大的“心”字，正好和“点”字呼应。
侍臣如渡天劫，感激涕零，一句“吾皇圣聪！”发自肺腑，脱口而出。周围侍从不禁勃然变色，乾隆皇帝见店主呆呆傻傻，一脸糟懵的样子，即以目止住侍从。转过身来，笑着对店主说道：“既是刚才吃的东西没有名字，我给它起个名字如何？”店主见乾隆皇帝满脸笑容，总算唤过气来，连说了几个“好”。
于是，乾隆皇帝将第一幅字送给了侍臣，重写了“点心”二字一幅，送给了店主。并告诉侍从，明天拿了送给店主的字做一个匾额给店家。
后来又是乾隆皇帝，因为一件事无意中将点心的事情传了出去。于是人们便争相效仿，特意将点心的心中一点给写歪了。所以，以前的点心铺招牌上的心字，有一个点是歪的。所以你在点心铺里看到的那个心字有一个点也是歪的。知道不！
本以为老婆会给我点个赞，或是给我一个赞许的眼光更或是满脸的崇拜。谁想到老婆不以为然的说：“点心的心让你说的有模有样，可我看到的那家铺子的点却是个简体字。不是繁体字的“點”。不是原汁原味！”
我笑道：“人家是做生意的，不要强人所难好不。如果换成了老匾额，买点心的人看了“點心”谁心里不膈应的慌。”“好，算你说的在理。”老婆说罢不再回应，自顾自地低着头，开始扒拉手机。
看了老婆有点儿偃旗息鼓的意思，我多少有点小得意，于是就多说了几句。
儒者云：致广大而尽精微。点心之于大众饮食不过小吃，可算微物。然精微之事亦不可不觉，不可不察，不可不传。
“哈哈，老爷叔为了那只小狗狗也是拼了，丑态百出闹了不少笑话。”当时我说到尽兴处不觉思绪万千，感觉好像得到点什么东西，正想千方百计地得到它。还没等理顺，就被老婆银铃般的笑声给打断了。
一瞬间，我想到了另外一层。赶紧对老婆说：“给老爷叔家送点心一定不要说点心的故事！最好也不要对阿姨说，别多事。”
交代完老婆，我觉得安逸多了。幽幽地说了一句：美好者不祥之器。
“是苏轼说的吗？”老婆兴冲冲地问。见我没有回答，便拿着手机向我摇了摇说：“你看看，你看看，我们买的三刀原来是苏东坡命名的！”
“ 天下事，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看着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的老婆，我狠狠地把这句话咽到了肚里。闭目养神不再理她。刚才的思绪被她给打断了，我得寻找刚才如白驹过隙般留下的东西，好好理理思路。
不知不觉我睡着了，做了一个飘渺的梦。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睡梦里感觉不知被谁推了一把，然后就须臾轻自举，飘若风中烟。咦，我咋也能白日登仙？定睛一看，果见前方远处是：天上琼楼玉宇，仙人架鹤乘鸾！
修山中，服青阳，千般回转，寻觅藐姑射山旧路；
乘云气，御飞龙，万水千山，游乎四海清泽原乡。
一阵赞美声从天上传来。
说甚麼仙家洞府，人间华庭；说甚麼踏云飞升，五龙接乘；真似个该死冤孽，活在粪中。
又一阵幽怨声亦从天而降。
须臾，赞美声又至：你福缘浅薄，根基有限
，且机缘未至，五龙挽舆恐要久等。
我壮了壮胆子说道：“小生不才，并无御龙之志。只是修儒多年竟不知孔夫子是何人物？”咦？我咋说起文言文了？入乡随俗，入乡随俗。
赞美声问：“你与他可是故旧？”
我亦问：“孔融与李膺可是故旧？”
赞美声道：“汝可直行，老杏树下便是。”
幽怨声气：“你招那老朽做甚！”
听二声吵架，我直接开溜，果在杏树下见到了孔子，急忙问了许多问题。穿越不易，我不敢浪费时间。可喜，老夫子也不管我是谁，直接开讲。喜得我是心花怒放，听得我是句句入巷。
突然吵架声变了起来，二声和作一声。恰是一股刺耳的骚音，刺的人耳痛。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哎呀，不好！这是什么鬼地方？竟也似人间一般套路！还好我反应过来了，万幸！万幸！本以为自己成了仙，没想到要被送到广寒宫外围打杂！真是高处不胜寒！怎么办？怎么办？把我给急的团团转！
正在着急中，手机提醒来了。小手机不停地在我裤兜里响着震动着把我给弄醒了。我懵懵懂懂的看了下手机里的提醒事项：今日交稿！
没办法，谁让我没睡醒呢？只好也学了老婆，赶紧从手机里扒拉几句，七拼八凑地给故事来个结尾。
孔子说：“ 致广大而尽精微… 微者亦不可不觉，不可不察，不可不传。……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唯不可与世人语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