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心里说不出的痛 ——上

      那年母亲在乡下义务支教，也带上了我。还没到村口，就看到一个瘦瘦的孩子在村口的石头上张望，大叫一声“她们来了”，然后就放起了鞭炮。大家都像看戏一样站在村口迎接我们，村长带我们参观了学校，安排了村里最好的房间，但是在我看来，还是很简陋。

      那天下午，一群黑呦呦的孩子带我去河边洗澡。他们都光着身子跳进河里。我坐在河边，一个小男孩就在河的下游泡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合群，一个女孩告诉我，你不去上学，没有一个朋友。

      我不喜欢那些在泥巴地里打滚的脏兮兮的孩子，也不喜欢那些因一点小事就对骂的妇女。 

      但我却注意到了你，你干完活之后，就会在这条河的下游，卷起裤腿一个人玩得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坐在小院前看你，看你用一根细竹竿把一大群山羊，从山坡赶下来。

        每当黄昏之际，你就会出现在我家对面的山头。我知道你会从那个地方经过，所以我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在那个草丛里放了一个烤红薯。我能想象你拿到它，就会不加思索地狼吞虎咽起来。我当时想，你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是哪个好心人把它放在那里的。

        我知道你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你总是要干很多活，你家里有病重的母亲，所以的活都得你干。

      我告诉了妈妈你的事，还把你的孝心渲染得惊天地泣鬼神，我还表示愿意帮你干活。

      你来上学的第一天，老是心不在焉的。我和你一起去山坡赶羊，到那个草丛的时候，你转过身说：“我知道是你放的，以后不要了” 你离开的时候，我把红薯塞到你手里，然后就跑掉了。

        我想你一定惊讶得小嘴张得大大的，我欢快地跑回家。

        村里的孩子老喜欢围着我，听我讲书里的故事。你也会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听，直到我讲完。

      那是我第一次去你家。我看见你坐在小炕上熬药，一个劲地扇火，额头上冒出硕大的汗珠也顾不得擦。我的心里抽得一下疼，抢过你的扇子扇起火来。

        你给我煮了一碗水煮面，我开玩笑地说：“我不要吃面。你不是养了羊吗，我要吃肉，烤羊肉。”我看出了你的窘迫，于是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我其实想说，你的水煮面一点都不好吃，我知道你没有放盐。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老不说话，记得我唯一一次听过你的声音，是你要我不要再送东西给你。

        我也见到了你的母亲，那个别人口中疯疯癫癫的可怜女人。我看见她絮絮叨叨地说，“快去找你爹，他又在隔壁村惹事了，快去呀……”

        几天后，小英转告我，晚上去坡上，你请我吃羊肉。我兴奋地早早就去了，而你早就在平坡上支起了火堆。

      “你为什么要请我吃羊肉啊？”

      “不是你说想吃的吗？”

      我被你给逗笑了，你把壶子递给我，傻笑着说：“羊奶，纯的，我没掺水。”

      我笑着说：“我知道了。”然后一饮而尽。

      那天晚上，我说是你第一次请我吃饭，一定要吃完。我们傻傻地吃了大半只。我把剩下的带回家，给村里的小孩了。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竟是因为如此，才知道你的名字。

        第二天大早，小英就急急跑来告诉我：“  小韦被羊场主打了，现在还在村口哩！说小韦偷了他的羊！"

        我第一反应，就跑去村口。原来那些羊，是你帮西边村里的羊场主养的。

      我问你为什么不跑，不逃走，你哭着对我说：“我跑了，我妈怎么办？我算是一点钱都没有了。”

        你说几年前，你爸喜欢上了一个城市丫头，那丫头有钱，带你爸上了城，临走前留下几万块钱。

        你一直把这看作施舍，就连同我给你的烤红薯。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到了厌恶和憎恨，或许你请我吃羊肉只是为了和我两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