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雨和王小青（五）

走出医院的时候，他习惯性的往路两边看了看，隔着夏日蒸腾的白烟，冯雨恍然间才想到这里不是那个世界。

那个世界里他是演艺演员，会有喜欢他的粉丝对他围追堵截，也有始终以抹杀他为职业的人士的短兵长戟。那个世界，有陪着他看开许多事的王小青，而这个世界，时间把生命隔开来，不给机会复返。王小青正躺在一个地方，像曾经戏剧中的模样，嘴角苍白，慢慢失去鲜活之气，身子变得透明又冰冷。

冯雨夹在手指间的烟没有点燃，他想起他们曾唯一合作的一部古装剧。他死在他的眼前，他火化他的尸身，在火把飞舞空中的瞬时，他奔赴到他的怀里。火烧的很大，很红，带着明亮的黄。他的手放于他胸前的白衣，眼睛最后一次闭上，结束一段故事。

一个是被主角诛杀的坏人，一个是为了保护坏人而死的坏人。并不需要费多少的演技，导演找到他们时，是这么说的，就按平常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来就行，自然而然的来，不用费多少的力气。冯雨本来不想接，他却接了。

看着剧本中王小青因他而死时，冯雨想，的确是很适合他的一个故事。一个看重感情的坏人，一个同样看重感情的坏人，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像是一场自己被自己打动了的独幕戏。啼笑皆非，潸然泪下。

早在冯雨与王小青刚出道的一次粉丝见面会上王小青就曾说过，无论发生什么危险，王小青都在冯雨的前面。当时他的话令粉丝激动万分，冯雨大概能想到一些原因，因为她们喜欢的偶像，一路相伴扶持，越走越好，而并且以后不会走向分离。只是随心而发的一句没有算在彩排里的小小意外，作为当事人的他和他都没在意。

冯雨重诺，千金一诺，不轻易许诺，更不轻易把别人说的话当做是承诺了什么的诺言。王小青重情，那些个说出的话都是不值当特意放在心上的，因为那些话都建立在情上面，连着情意，忘不了。情忘不了，诺变不了。

做护教的定妆造型时，王小青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心。这是他们第一次尝试冯雨喜欢的武侠类型的角色，他担心破坏了他的期许。可他更想和他得到一个结果。

一年过去，王小青的眉眼由初出校园的青涩到熟悉舞台的成竹在胸，周身气质变得沉稳，时间与经历使他不再是刚出道的新人。而剧组为了增强反派角色的凌厉性，特意制定出遮住上半部分脸的面具，留下线条分明的下颌，化成一道冰雪的城。那道城有一年年前他还忐忑着的模样。

王小青的新造型，少了那一双内双，带着无限情愫的眼睛，看起来有点奇怪。

睁开眼睛的时候，冯雨情不自禁的就嘟囔了一句，真是比青儿更古怪呀。镜中的那个人，眼睛深邃，带着无尽的漩涡，把人吸入进去，无法逃离，而右眼下的泪痣鲜艳似血，妖冶若妖。杀人无形。

他右手去摸到那颗泪痣，看着镜子中的那双眼睛，想，他们还真是人尽其才，寥寥几笔，冯雨的眼睛，里面的星空已化作吞人的漩涡，令人无法逃离。

冯雨带着风儿的眼尾扫向身后的王小青时，他看到他的眼被面具遮挡，辨不清颜色，他的嘴角轻微上扬，亦分不出喜怒。他忽然想到和王小青合作的另一部戏，王小青的文字，已入戏。一个为爱人而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