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最后的夜晚》| 70分钟长镜头与“轮回”的交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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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爪君评分：6.5 / ★★★☆☆

《地球最后的夜晚》是一部关于“时间”的电影，采用闪回（记忆）和梦境的结构，试图颠破现实世界的秩序，跟观众打哑谜。片名很吓人，世界末日般的惊悚，坐进电影院才明白，这不过是一首加长版的爱情MV，明显的形式大于内容。

这末日所指何物？

无非是2012年12月22日——冬至，根据玛雅人的长历法，到了这一天，则表示当前时代的时间终结，一个轮回完毕，一个新轮回重新从零天开始计。

电影从罗紘武的回忆开始，2000年他替女友万绮雯杀了人独自潜逃缅甸，十二年后回到凯里，踏上寻找旧爱之路。他凭借潮湿的记忆，通过万绮雯的发小、前夫、CALL机等人提供的线索碎片，拼贴觅访，依然遍寻不着。当他钻进色情电影院，戴上立体眼镜，便进入了梦境：他迷路了，举油灯穿甬道，在矿洞无意中瞥见“冬至”日历后，出于对地球末日言论的好奇，他毫不犹豫把照片扔进火炉，焚了。

他梦游症般确信自己已进入新的轮回，正式迎接新的开始。随后，矿洞小主人把罗紘武带出矿洞，送到山下。为了顺应以上玛雅人所讲的轮回逻辑，导演便在山下小镇上安排了一个跟万绮雯同款的台球室女主人，从样貌到爱情，彻底的轮回，彻底大团圆童话式卖相结局。

毕赣原来要拍爱情赞美诗，至少梦境里这样。

现实是末日。片中漏水失修的建筑、废弃的铁轨、颓败的矿洞、化为灰烬的房间、不走字的闹钟……这些元素构成的后现代景观，都是人物内心绝望视觉化呈现，然而这绝望感的张力，却在希望四溅的梦境里渐渐虚焦了。准确地说不是虚焦，而是导演将现实中的悲观与梦境里的乐观生硬地做了轮回切换，强行勾兑与和解，以致电影的后半段完全掰弯了，将“末日”装修成抹蜜的童话，成功抵达轻浮与撒娇，使影片彻底丧失了重量与质感。

如果一个人的焦虑靠梦境就能化解，那么催眠师势必个个能上福布斯排行榜。

再者，从罗紘武的交代，他跟万绮雯的先前只是若即若离的情人关系，这种距离感可能来自顾忌左宏元的存在。而当灭了他之后，罗紘武跟万绮雯竟失散了十二年。若罗紘武真痴情于她，他何苦要等十二年后再吃回头草。既然两人在各自心中的位置都不重要，导演又何必在梦境里强说愁，让罗紘武跟凯珍（万绮雯同款女子）念咒语，使破败的房子转得那么浪！

片中有一场不错的戏，就是左宏元在包厢唱歌的片段，形式感跟氛围都好，但放在整部电影来看，感觉太跳，太出戏。这属于导演技术层面的问题。

放眼大陆导演，论及最善于致敬大师的，恐怕无人能与毕赣比肩。

他致敬塔可夫斯基的符号与意象。

他致敬王家卫的斑驳跟呓语。

他致敬伯格曼的细语和梦境。

他致敬安东尼奥尼的焦虑与彷徨……

说穿了，若要道出这部电影里导演个人痕迹，除了剧中绿皮书上的几行咒语，就只剩长镜头了。侯孝贤的长镜头拍的是“天意”，毕赣的长镜头拍的则是“与轮回的70分钟交欢”，或者试图打破吉尼斯纪录的炫技。

长镜头的意义是诗学的抵达，否则过犹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