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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稻浪

2024-02-29  本文已影响0人  金色稻浪

      二月末,我踏上了返程的列车,也许是再次背井离乡,刻在骨子里面的基因始终让我惴惴不安,窗外大片大片的油菜花摇曳在朦胧的雨水,可能是耳机的歌曲不合时宜,也可能是所谓离愁别绪过于复杂,我原先想斜靠在座椅上饱饱睡上一觉,但久久闭眼,扭来扭去,却无以入眠。

    大学之前,我从未出过远门,每次都是怀着好奇的眼神听别人讲述大千世界的花花绿绿,总是啧啧称奇,那时候的眼睛里,全是对家乡以外的憧憬,那时也曾握紧拳头暗暗发誓,长大后顺着别人的描述把那头世界走一遭。

    印象中从五岁起,我就被"困"在了家乡,童年记忆里故乡只有农忙,夏秋两季稻谷收种,冬春油菜拢土施肥,偶尔的闲暇,家里也会出现一陇一拢的花生和小麦,甚至在下雪的时候,家里的那头水牛也要牵出去溜食,因为要完全自给自足,跟着家里人放牛时还要适时地割一些野菜充作猪食,那时跟着放牛是最舒服的日子了,太阳大时就把牛绳捥在牛角上,驱赶着牛下池塘吃水草,自己往树林一躺,一下就是半晌,有时觉得无趣,就会找树林赠予的"零食",一种酸酸的野草根茎,至今我也怀念那股味道。碰上西瓜成熟的季节,我就和爷爷就坐在一块石板架起的小桥上,双脚荡进小溪中,我抱起一个小瓜砸向石桥,然后把头立马埋进那红彤彤的瓜瓤中,等到啃完,满脸通红,然后扑通跳进小溪中,脑袋潜进水里,双手抓紧抹两下,上岸后卷起湿掉的裤腿,把瓜皮收拾收拾给牛吃,待到消灭所有痕迹后,一脸惬意的牵着牛往家赶,那时候能吃上西瓜这种管饱的水果很是难得,其他时间能看见我的牛把肚子吃的鼓鼓地也是很开心的。

    到了读书的日子,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我的牛了,但教室依然困不住我那颗向往自由的心,只是在学校我找到了更多的乐趣,有一毛一根的辣条,有锃锃发亮的玻璃珠,有老师教的儿歌,至今我依稀能哼上几句,即便当初我如此热爱唱歌,但在小学参加全镇小学合唱比赛的海选中,我依旧落选了,每次趴在窗户上看他们在排练唱歌时,我都好想老师看到我能为我增加一个名额,后面终未如愿,但我不怕,在一个人回家的路上,我可以放声唱给满树林的鸟儿听,反正没人听见。

    对自由的向往让我丧失了对成绩的追求,看着一塌糊涂的成绩,我父母向来手脚并用,我当时都不知道读书有啥用,还不如放牛快乐,于是后面当成绩不好要求家长签字时,我就会找到我的奶奶,我奶奶文化不高,但每次给我签字都把名字写的整整齐齐、铿锵有力。那时候的她简直就是我的"救世主",奶奶永远会说书还是要好好读,但我拿到签字后,永远抛到脑后,但也有例外,六年级的班主任很凶,每次玩疯后睡觉前想起作业没写时,还是会心有余悸,于是在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我就在被窝里面打开手电筒,哗哗地把作业写满,要是忘记写的话第二天是要蹲马步的,这项运动我体验过,十分钟双脚又抖又麻,同时大汗淋漓,前阵子两个教师朋友谈起对付那些调皮的学生时,我还向他们举荐了这个方案。

    哪怕读书,也并不会免去所有劳动,所有周末和寒暑假,我依旧被赋予重任,当然这其中有我的牛,彼时爷爷已瘫痪在床,只有我独自放牛去了,记忆深刻有一次,下午牵着牛刚到田地里,顿时夏雷滚滚,大雨倾盆,我牵着牛绳飞速地往家赶,突然可能有个雷应该是炸在了我附近,只感觉耳朵嗡嗡嗡,牛也被吓着了不肯走,幸亏当时牛已经长得很健壮了,我就蹲在它肚子边,尽可能蜷缩自己的身子,一人一牛硬是扛过了那场雷雨,后面我还和同村小伙伴炫耀我被雷电击中过,望着同伴们满脸讶异的眼神我顿时感觉拥有了一项超能力,“天选之子”并不好当,自此每当雷声轰轰时,我总会臆想当年的那道雷电是否今天又会劈向我,每每想起,仍会全身一抖。

    收获夏稻时是最艰难的日子,为规避炎炎烈日,我家向来四五点就催促着起床,父母拉着板车往前赶,我和我妹妹乘着下坡时间赶紧趴到板车上搭顺风车补觉,凌晨露水挂满了路边草木,赤脚踩进泥田时,冰凉的泥水顿时打消了最后一丝睡意,老家的稻田全是白泥,有时陷进去需要大人才能帮提溜出来,即使这样,我和妹妹依旧撸着割好的水稻反复疾跑递给打谷机边的父母,等到天天微微亮,田地里赫然出现了两个小泥人,小时候总沉浸在大人的夸奖中,邻居伯伯每次见我们跑那许快,总会夸我们真不错,比大人干活都行,等到九点多太阳起来了,我们满载着一板车稻谷胜利归家,两个小泥人也能跳进门前的池塘褪去那一身泥皮,这样的日子向来要二十多天,等到全部结束后,好好洗个澡,才发现脚上布满石头割裂的疤痕,手上尽是被稻叶划破的一道道口子和成块发痒的红疹,为了及时把稻谷归仓,我们还要反复晾晒那些"令人发痒"的稻谷以及应对突如其来的木刺,等到用风车把颗颗饱满地稻粒筛选出来归仓后,我们也迎来的短暂的解放,当然这也没有多久,因为还要抢种秋稻,小学时摇着头背悯农时不知道啥意思,经历那些艰苦的日子时也没理会个中深意,现在偶有回忆,对即将入口的米饭突然多了几分敬畏。

    在靠山吃山的村落里,家里要想获得一份额外的收入,那三四月进山采茶采蕨,国庆满山摘茶籽又是一年一度的特别活动,进山也是我超级喜欢的活动,每次转到山顶,俯视着下面的平原,总会觉得自己夺取了一场巨大的胜利,用尽全力吼一声,听着回音,望着远方山的尽头,仍旧很好奇,仍旧会握紧双拳,心中那个去世界那头看一遭的信念也更加坚定。

    及至初三,因为务工之风兴起,家里种的田不多了,我的假期时间也基本放放牛就行了,等到冬天青草不多时,我就牵着牛上山,用镰刀割好芒叶,绑好一捆捆,待到牛吃饱后,我们背着新鲜的芒叶带回家,偶有一两天不想放牛时,这些就可当作牛的基本口粮,再后来收割机和打田机的普及,牛的作用就越来越小了,到了高中,家里商量后终于不再养牛,我们也不用再进山向大自然索取资源了,所有的农活一下子都清空掉了,我们当时应该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搬进城后,后来每次回老家,望着满是荒芜的稻田总会觉得莫名可惜,看着小时候的常抓的蜻蜓和蝴蝶也会若有所思,村落里有个老奶奶还养成全村的唯一一头牛,每次放牛经过听到牛蹄踩在水泥马路上的声音,我还是会跑出去瞧上一眼,时代的变迁总有滞后性,每每想起小时候经历的那些苦难,总会敬佩当时的自己,那个稚嫩的自己,在时代的驱使下,捧起了一束束沉甸甸的稻子,挑起了挺重的一桶桶粪肥,可能也是家乡赋予的烙印太深,才会在离别时觉得要和好多东西告别,只是高铁的飞驰早已把故乡抛得太远,前方到站后,某年何月,我还能见到金色稻浪,我试着不去想,那是回不去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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