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你一个人——古井身旁的古树
不舍你一个人——古井身旁的古树
我是古井身旁的那棵古树，不，现在不是古树，而是枯树了。因为我已经死了，再也听不到枝丫上的鸟儿鸣叫；再也看不到树下玩耍的小孩儿；再也不能为古井遮阳了……
我已经死了，可是古井还在固执的用她甘甜、冰冷的井水注入我体内，她并不知道，其实我死原因就是她的水……
忘记了是多少年前，应该是很久了，因为我已经不记得了。
在我还是一粒种子的时候，我被风无情的刮落，一只鸽子开心的把我当作午餐，结果命丧黄泉，那不是我想看到的结局，但是我无能为力。
在鸽子命丧黄泉之前我被包围在鸽子屎中掉落在了这口古井旁边。
放眼望去，一片荒凉，虽有古井，却没有一棵树，就连杂草也长不起来。可是井水很清，而且很甜。
“哈哈哈哈”井水淹没了我，我开心的在水里打滚，洗净了身上的污渍。
“你是谁？”
“谁？”耳边响起了声音，那声音很好听，但是却夹杂着一丝丝忧伤。
“我是古井。”
“你的声音真好听！而且你的水真甜！”我开心的赞扬到，本以为她会开心。
“是吗？希望你明天还能这样说。”
“为什么？”
……
又是一片寂静，白天艳阳高照，我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中暗骂后羿射日为什么偏偏要留一个。
慢慢的才发现不仅仅是我，古井也是一样，太阳才露出一点点，她的水便急剧下降。所以本来淹没我的水也变成了水蒸气。
看着自己变得越来越瘪，我恨透了这太阳。
“坚持住，快天黑了，天黑就好了。”古井奄奄一息的说道，我不知道她是在鼓励自己，还是在为我加油。最后我们都挺了下来，我们都熬到了太阳落山。
慢慢的我又恢复了，因为那甘甜的井水又包围了我。
“谢谢你！”
“为什么？”
“你的水。”
“难道你不觉得很冰冷？”
“没有啊，我很喜欢。”
……
这是到古井旁边的第一夜，来了我也便不会再走了。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原来她那冰冷的水温把试图想在周围生活的花花草草们都冻死了，她很绝望，很自责，但是又无能为力。同时她特别怕阳光，每次太阳出来的时候她的水都会减少，她一直在硬撑着，她说，如果当她一滴水都不剩，她也就死了。
我却破天荒的很喜欢这种感觉，而且她还能让我在阳光暴晒之后恢复元气。我很感激她，我突然想快快长大，这样我就能给她遮阳。
“坚持，马上天黑了。”
“不要放弃，马上天黑了。”
……
就这样我们坚持了很多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终于我长出了根，也就意味着我马上就会长大，就能给古井遮阳了！
我拼命的把根伸到，地低下，这样能让自己以后长得更大一点。
我冒出了小芽，钻出泥土，探出脑袋，以另一个身份新奇的看着这个世界。我能感觉到古井白天的水位不会下降得那么多了，我的根慢慢的也能在白天吸收到水分，我长得越来越快。
我长出了树干，长出了绿叶。
“咦，这里又长树啦！看来我们村又有希望啦！”
“呀，真的又长树了！”
……
越来越多的人围观着我，却没有人提及古井，我不知道古井开不开心，但是明显感觉到，她在拼命的吐出泉水，让我在白天和能吸收到更多水分。
我长出了第一个枝丫，终于和古井一样高了。我终于可以为她遮挡太阳了！
慢慢的，古井周围越来越热闹了，有年迈的老人人来祭拜，有中年人来旁边驻足；有小孩儿来玩耍……
可是他们一直挂在嘴边的是我这棵误入的树，从未提及古井，我不知道她伤不伤心。
但是明显的感觉到她的水降得越来越少了，不仅仅是她在努力的吐水，还因为我可以为她遮挡阳光了！
我变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四季常青，枝叶茂密。我的叶子从来不会变黄、变枯，更不会掉落，但是我也不会再长出新的叶子。
古井旁、树下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家不仅仅在赞叹我，还会府身去喝一口井水。
“啧啧啧，真甜！真好喝！”
“谢谢你！”
“为什么？”
“你的树枝。”
“你不觉得冷吗？”
“没有啊，我觉得刚刚好！而且这里又热闹起来了。”
是的，热闹起来了，不仅仅人多了，地上长出了小草，一片绿油油的，来来往往的人坐在草地上乘凉，树上莺歌燕舞，好一片生机、和谐的景象。
可是我觉得越来越冷，不知道是不是古井的水变凉了，但是又好像一直是以前的温度，我也不知道。
人越来越多，不仅仅多了乘凉、嬉戏的人群，还多了祈祷、许愿、求助的人群。
“保佑我男人在外面平平安安的……”
“保佑我爸能渡过难关……”
“保佑我儿子考上大学……”
……
越来越多的祈求，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对着我祭拜，把他们的诉求都告诉我。
“因为你是千百年来这里唯一出现的生命。”
“什么意思？”
“从来没有什么能够在我的水里活下来，你做到了。”
“可是和他们祭拜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创造了奇迹！”
“？”
“帮帮他们吧，他们需要你的帮助。”
“可是我要怎么帮？”
“你的叶子。”
……
我听从了古井的话，用叶子记录了每一个愿望，那个愿望被我一遍遍刻进叶子里面，当我能够听到叶子撕裂的声音，经络在每一个愿望的侵蚀下被扯断时，那个愿望也就会慢慢实现。而那片叶子上还会刻入另一个愿望，直至愿望把叶子穿破。
我本来打算每片叶子刻一个愿望的，但是古井勒令我要到叶子被穿破才能换下一片叶子。我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从来没有见她如此生气过，我也就照做了。
每一次听到叶子被撕扯开的痛苦声，我的体肤却没有任何的知觉，似乎不是我的树叶，可是听到那样的声音，我的心就会揪起来，揪得被拧起来，拧到扭曲的那种感觉。
许愿的人越来越多，只是我可以用的树叶却越来越少了。虽然我并没有每一个愿望都让他们实现，但是还是挡不住越来越多的人。
“你疼吗？”
“心疼，一种扭曲的疼。”
“没有想过放弃吗？”
“不知道，没有想过，但是你想要我做，我就会做。”
“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这么做？”
“想过，但是如果可以你会告诉我的，反正你不会害我。”
……
日子日复一日的过着，我听着越来越多的愿望，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走近，喝着越来越冰冷但是依然甘甜的井水。
“如果能让我的女儿健康长大，我什么都愿意，哪怕折寿都可以……”
一位憔悴的母亲紧紧的抱着襁褓里的婴儿祈求，我听过无数的愿望，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付出什么，这个瘦弱的母亲竟然选择了付出。
“呼呼呼……”
一阵风刮来，一片树叶欢快的飘向那个婴儿，我能感觉到他很开心，像是摆脱束缚奔向自由那样的兴奋。
“你看你看，我和其他树一样也会有落叶了，那是不是我也会有新的叶子？”
“我一定要让这个小女孩儿健康快乐的成长！”
“古井，你怎么啦，你不为我开心吗？”
“对不起。”
“为什么？”
……
我很开心，因为我也会有落叶了，可是我似乎依稀听到古井的叹息和抽泣声，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对不起。
我重复着一样的动作，把人类的愿望刻在叶子上，期待着又有落叶，然后迎来新的叶子。
可是再没有落叶，也没有新的叶子，只是井水于我更加冰冷了，每刻一个愿望我能感受到的痛越来越深刻了……
“我还有最后一片叶子了，怎么办？”
“人类会理解的。”
“可是好疼。”
“一切会好起来的。”
……
最后一片叶子让我感到了危机，我不轻易接受别人的许愿，每刻一个愿望都仔细斟酌，我也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古井每天鼓励着我，陪着我，在万籁俱寂的时候为我祈祷。
“请让我妈妈快回来吧。”
看着眼前的泪人，我实在不忍心拒绝，他还那么小，需要母爱。
“你确定要帮他吗？”
“嗯”
“可是这是最后一个愿望了。”
“以后就不会再疼了。”
“可是……”
“没事儿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一阵风刮来，树叶在风中摇曳，每一片树叶都有不止一个愿望，我顿时有一种成就感，也轻松了许多，毕竟不用再承受那么多疼痛了。
“对不起。”
“为什么？”
“没什么。”
……
越来越多的许愿人，只是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又是一阵风，突然我的树叶就像厌烦了我一样，疯狂的飞向四面八方。他们都飞走了，带着所有的愿望，带着我经受过的疼痛。
我变成了一棵没有树叶的树。
我听到了古井的抽泣，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敢问。
井水于我越来越冰冷，也越来越甘甜，只是每喝一口都如喝毒药一样的疼痛，那种撕扯开来的疼。
伴着疼痛，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然后慢慢变得微弱。我似乎看到了自己刚刚来到古井身边的时候，一个新奇的世界，虽然凄凉，但是有古井，真的很好。很冷淡的她慢慢会关心我，会鼓励我，也会要求我……
“我可能要离开了。”
“对不起。”
“不，我要谢谢你，只是不能再陪着你了。”
……
我又听到了古井的哭泣声，竟是那么凄惨，她是舍不得我吗？
我竟感受不到井水的温度了，我知道以后又是古井一个人了。我多想再尝一次井水的味道，虽然冰冷，但是甘甜，虽然我知道这井水最后会要了我的命，但是我也无所畏惧，因为是古井的水。
我终于走了，在古井的哭泣声中离开，没有告别，只是留下了诸多不舍。
我是古井身旁的古树，不，是枯树，因为我已经死了。可是我不甘心，我舍不得。曾经的我是一棵古树，我陪着古井，现在的我是一颗枯树，我还想陪着古井。无论何时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她孤苦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