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简论九十九（刘敬叔孙通列传）

读史简论九十九(刘敬叔孙通列传)

        匈奴之为害，所从来远矣！然欲尽灭之，永绝其患，则其势必不能也。北方草原之民，居广袤之中，逐水草而居，其衣食住行情性，大异于中国。得其地不足守，得其人不可臣也。

        且天之生人也，原非厚此薄彼也。相处之日久，虽兄弟亦生睚眦，况于他族之人乎？即令尽灭之，然天下之人，可尽灭乎！

        秦始皇不忍小忿，信方士之说，恶胡人之且亡秦也，不恤万姓之创痍，筑长城紫塞，丁壮转输于途，老弱骈死于沟壑，国以困，民以穷。长城起于外，国库竭于内，民不堪命，遂相率爲畔，秦卒以亡。

        汉之兴也，至武帝之时，连年兴兵，虽有斩获，以创夷匈奴，然兵连祸结数十年，四民废业，死亡相望于道，汉自此中衰矣。

        秦之亡，在于强暴；汉之亡，在于衰弱也。原汉之衰亡，武帝难辞其咎也。

        高帝之时，天下初定，百废待举，民穷财竭，士卒疲惫，士无所归，民不堪命，国无三年之蓄，何以与匈奴战？白登之围，尽知之矣。

        故刘敬之言是也。

        夫以天下之大，四海之众，谋其国，当以万世；利其众，当以万民。乃不忍一朝之忿，袭新造之形势，冀侥幸于一战，白登之围，已知之矣：解而以脱者，幸也。

        汉以力征而取天下，是时也，世变多故，君子之道消，野人之道长，礼崩乐溃。若鲁之二生，甯穷居陋巷，不违心污行，洁身自好，嫉世远遁，自负节义，耻与俗同，虽没世无闻而甘心焉。

        然鸟兽可与同群乎？君子若尽去之而不顾，则君子之道穷矣！

        叔孙通遭时剧变，曆十主而不售，爲汉制礼仪，立朝纲，分上下，明贵贱。其所以见称于人者，亦所以见嫉于人也。

        夫安邦定国，逆取天下，壮士之事也；经世济用，顺守成业，通儒之事也。有一分力，则尽一分力；有一分智，则出一分智。苟利苍生万民，则毁誉荣辱余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