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来的故事（一）

一诺是个较真的姑娘。她父亲当年给她取名，为“一诺千金”之意，表达了自己要照顾一诺母女一生的美好愿望。但愿望并不一定都能实现。父亲当初是被一诺奶奶棒打鸳鸯以后相亲见了一诺的母亲，他觉得自己心已死，既然自己妈妈喜欢这个儿媳妇，那就这样吧，跟谁过最后不都是亲情吗。日子非常平静，一诺却明显能感觉到父亲的疏离，特别当她去到邻居小朋友家里，看见邻居叔叔对阿姨嘘寒问暖，嬉笑打闹，她就觉得自己的家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这种安静最终在一个早晨被摔碗的声音打破，伴随的还有妈妈的哭喊声：“我不同意！这么多年你对我冷淡我都忍了，你眼里没有我，不尊重我，我都忍了！你要走便走，我绝不离婚！”一诺轻手轻脚藏在厨房门口，看见妈妈在一地狼藉中蹲着哭泣。碎了的碗，泼洒的粥，全部混在一起。爸爸摔门走了，那年一诺十岁。这个场景一诺后来总在梦里重复，有时她抱住了爸爸的腿，爸爸不走了，有时她哪里也找不到爸爸便满头大汗的哭醒。

一诺的妈妈是安静恬淡的，没有突出的才华，也没有野心，很会体贴人，但从来没什么存在感——这是一诺奶奶喜欢她的原因，一诺妈妈在奶奶面前从来都是听话、照做。但她是否真的内心也认同呢？一诺不这样认为。妈妈每次从奶奶家回来都要疯狂打扫房间，拖地的时候仿佛要把地板擦破，一诺要帮忙，她也不让。爸爸走了以后，妈妈的安静开始显得有些阴郁，一个人带着一诺过日子，前三年总是不停的跟一诺说：“男人的话不能相信，什么一诺千金，都是假的！”，抱怨的多了，看一诺也不爱听，就开始念叨自己是如何为了一诺所以这些年一直孑然一身。一诺跟她吵，说明明是相亲的叔叔来家里两次就不来了，跟我什么关系？妈妈就放声大哭，恨不得把邻居都引来，一诺后来就慢慢住嘴了。

一诺的妈妈确实相亲过几次，有的对她满意但她无法勉强，有的她觉得好对方又觉得不合适，来家里的叔叔本来挺有戏，但一诺妈妈在两人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就要对方给个严肃的决定，这个男人后来就借故推脱掉了。一诺妈妈虽然失落，但也似乎骄傲的验证了自己的看法“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从此一心放在一诺身上，再不谈找对象的事儿。也不准一诺在校园里早恋，有一次翻出来一封别的男生写给女儿的情书，她一气之下背着女儿找到这个男生，堵在校门口“教育”了半个小时，从此全校都知道一诺是“母老虎”的女儿，一诺气的一个月没有跟妈妈说话。从此妈妈对女儿“看管”的越发严格，不准留长发，不准穿漂亮衣服，当然更不准化妆和与同学们出去玩。

一诺爸爸自从摔门走了之后确实没有再回来过，但他对一诺却从来说到做到。在妈妈情绪崩溃的前几年中，都是爸爸悄悄带她出去玩，让她跟妈妈谎称自己去奶奶家了。爸爸开始是一个人带她去游乐场，去吃冰激凌，过了一段日子就和一个阿姨一起，她模模糊糊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也从来不问，也不敢跟妈妈说，日子一久，一诺越发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