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陵江

      去岁春末或者是夏初时候，我去了一回嘉陵江。因地域生疏，车子在崇山峻岭中绕来弯去的，具体位置已无从考。但记得是在黄昏时候，沿山道穿行中，目光所及处能望见的水，就是嘉陵江了。

    关于嘉陵江，能准确记得或者是风闻江名的，是因了一篇很充满青春色彩的小说。此小说名称为《燕儿窝之夜》，是发表在八十年代初的《中篇小说选刊》上。那时我尚年轻，对生命充满激情并对未来充满美好向往。当时我从学校毕业，初始参加工作，是在一座深山里。我系北方人，对于南方多水的意境总是充满了神往。于当时的生命里，除却北方的干冷和黄色土地与青翠的山外，实是并没有去过真正意义上的南方。虽然嘉陵江与广州的珠江类比，并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南方，甚至连长江的位置都没有达到。但因了有水的柔美于我而言，即是心目中的南方了。对于南方，我总是存了无限的好感，及至以后的日子去得南方多了，也并没有存在审美疲惫，仍是对南方心神俱往。

《燕儿窝之夜》是一部中篇小说，概略忆得是八零年曾经的一场大水的起因。留守于嘉陵江畔、燕儿窝油库的七八名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一如我一样初始参加工作不久，便遭遇了那场大水。七八个女孩子为了生命、为了职业操守，在大水中阻挡数千吨燃油不被飘散，而用青色的秩嫩燃烧的一曲大江壮歌。小说写的很美，人物刻划很逼真，巴山蜀水中一清流般的春歌。那个时候我也是情窦初开，而阅读同龄的女性世界，于青春很神秘。加之当时大环境下，若此小说很开放的将女性的生理世界和生活世界全方位展现的作品并不多。所以这篇小说，于我们那个芳华中的同龄人中，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的。这也是相距三十多岁后，因为一场偶然路过，而终要去探询的缘由。

    其实我们的车子在一踏入四川地界的时候，沿盘山路缠绕的那水色，便就是嘉陵江了。只是当时并没有刻意去留心，只是在路过嘉陵江大桥时，方才于意念中很确定的识别出是到了嘉陵江了。于是我就告知司机说，尽兴的朝空灵处行驶，只要清秀和静谧，随意住停在何处，只是嘉陵江水畔即可。我是决意要静静地读读嘉陵江了。

    司机是曾经供职的属下，又是很善解人意的好友，加之基本同龄，他便很清楚地悟出我心绪里装裹着什么。驱车绕过高速公路，行便道向青翠的纵深处而去。在一处山明水秀、光影清丽的开阔地将车泊下，我便独自一人沿江岸的青草深处，径朝宽广水面且泊着一条渔船的江水中走去。

    此时的天色已近黄昏。遥天处有白云朵朵在青天中欲归家而去，天幕上留着洁白和青蓝。远山含黛，无风的黄昏中惟闻江水呜咽地流。有喜鹊或若鱼鹰似的俯冲着刺破江面，吉祥的鸣叫声中掠江水栖于对岸。对岸两峰之间，有泛白的水泥建筑物掩映在青色丛林中。设若不是汽笛的长鸣且伴了列车有节奏的与钢执的敲击声传来，你断不能想出那里即是著名的‘宝成铁路线’了。

    关于‘宝成铁路’，于五十年代的中国工业水准而言，能于难于上青天的巴蜀之地筑起，其艰难程度是不亚于上青天的。‘宝成铁路’是中国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条‘天路’。据立于嘉陵江大桥畔关于‘宝成铁路’的纪念碑上记录，‘宝成铁路’的修成并投入运营，仅铁道兵战士就有百多人埋骨巴山蜀水间，此足以印证了筑路的坎坷。这是题外话，就此打住不提。

    我们来在嘉陵江的前几天，新下了一场雨。川地症候，不下雨的时日很少。宽阔的江面有沿山处的浊水与清流交织在一起，犹若彩绘。又似神女的衣带，飘渺着沿泛着水汽的江湾南流，景像十分动人。有江鸥于江面上盘旋，时不时若箭矢般射进水里，捕了鱼儿复又振翅向高天处飞翔。那景致，是真真的意义上的山高水长了。

    沿丛草前行不远即来在水边。有船家将捕鱼的舢板系在江岸的礁石上。岸上的沙滩和石阶，有青苔布满。船儿随江流的节拍，轻轻的拍打着水面。船家的渔网，经纬分明的洁白中安祥的睡在那里。绕过渔网，登上船来，虽有缆绳缚得，但水的波涌使得立于船上的人，犹似江上泛舟，很清秀和怡然的情致，教人忘了人世的扰攘、忘了俗间的纷争。难怪巴蜀多诗才，如此吉山福水、如此灵秀清流，怎不直抒胸臆写华章？

    关于嘉陵江，书记曰:源于秦岭，起凤县，经陕、甘、川、渝，入长江。全长1345公里，3.92万平方公里流域。广元上游，昭化中游，重庆为下游。

    亦有史载:江有两源，东风县，南白龙江。但2011长江水利委确认，风县为正源。至此，盖棺论定。

    天光暗，风起处，江上风光今曾谙。我望南北清流嘉陵江，心生无限感慨。于是，索性赤身入江，顾不得许多初夏的乍暖还寒。一任江水荡漾，一任清流荡涤。好一个嘉陵江，好一个远山含黛水。有了此番的洗濯，素日里尘世的龌龊和尘埃，都随岁月去了。愿望得，重生后的新世，定是那宽广茂盛的思想青竹丛生地界。我想，嘉陵江也是会接纳我的！

2017.12.15于嘉陵长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