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之歌 8 风清扬 原创
独角兽之歌 8
哑羊:站在命运的刀尖上起舞
这次,我要谈的是自己。
在每一个草露未晞的清晨,我得到诸神的许可,骑着共享单车在城市的大路上漫游,坚硬的水泥路面变成一条宽广的白线随着轮子的滚动向着远方漫愬,清风拂面,柔软的阳光轻吻脸颊,时光如昨,幻化成蜘蛛在大脑里吐丝结网,编织成永恒的记忆。我是谁,我在为谁活着?我希望置身于室外,以一双透彻清亮的目光洞视这座城市的人情冷暖,感受他们一生所经历的悲喜。让我成为局外人,让我成为那美好的一部分,幻化成风,尘,火,水,让我感受暴雷的愤怒,让我成为被海岸击打时飞溅而起的浪花,让我成为夏夜坠落的流星和那躲藏在草丛中蟋蟀的低鸣声,最后让我拥抱着幸福死去。
我曾以为我会这样度过一生,如果不是因为生活的皮鞭不停地抽打屁股,如果不是因为牛奶面包的短缺,我想,我可以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那种样子,我可以过自己愿意过的那种生活。可是,生活不容假设。是的,和大多数人一样,我不是在生活,而只是在生存。生存于我而言,是一个显得过于沉重的话题。尽管我不喜欢谈那个,避之唯恐不及。
这个世界上只有百分之二十的人是在体面的生活,而那百分之八十的人是在生存。生存与生活并不是一个概念。讽刺的是,这百分之二十的人们掌握着百分之八十的财富,并过着那些百分之八十的人所梦想的生活。
“我们为他们挣钱,为他们消耗时间与体力,帮助他们实现财务自由。而他们只给我们仅够存活的面包。”那些百分之八十的群体这么想道。
“我替你们活着,替你们享受生活的乐趣,替你们实现诗歌与梦想,所以,我们理应得到你们的膜拜顶礼!”那些百分之二十的人骄傲地宣说道。
于是,我倾尽所有的体力与激情,只是为了挤进那些百分之二十的人群里,我想感受一下生活是怎么一回事。它太具诱惑性了,就像曼妙女郎华丽旗袍下隐隐约约露出的白净的大腿,充满了魅惑与热血沸腾的渴望。我才不在乎那袭漂亮的袍子下面爬有多少只虱子呢!
“永远只关注问题的本质,不要被表象所迷惑。”哲学课上老师曾这么教导我。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语文老师带着颇有一番嘲弄的语气对我说道。
“你只不过是一只哑羊而已。”如今队长笑眯眯地对我说道。
“可是生活到底是什么?”我问自己。答案似乎太迷人,以至于我被自己的想象所迷倒。
哑羊,我的外号,没有什么不好,蛮符合我的性格的。
我这个人啊,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尤其讨厌话太多的人。队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犯错了就接受批评,低头认错,不顶嘴,也不发怒,也不打架斗殴。上班时间一到,一定准时出现在岗位上。很少惹麻烦。也许,正是如此温和的性格带给队长一个美好的印象,使得他赐予我一个哑羊的绰号。是的,这太符合我的特质了。因为哑,所以失去了为自己争辩的权力,因为是羊,所以只能屈服于野兽的犬牙之下。
但我不喜欢,甚至感到恶心。
正如加缪所言,人生是荒诞的,而活着的唯一乐趣便是利用有限的生命对抗这无尽的荒诞,从中寻找到人生的意义。尽管以卵击石是自不量力的行为,但是应该清楚,经过石头的碰撞,结果也有两种。要么变成煎蛋被人吃掉,要么变成一只小鸡。
起床,坐车,打卡,到岗,吃饭,下班,坐车,回宿舍,睡觉,今天结束。明天起床,坐车,打卡,到岗,吃饭,下班,坐车,回宿舍,睡觉。后天同样如此。周一到周六亦是如此,周日休息。然后又开始进行新一轮的周而复始。重复,永无尽头的重复。而我生命有限。将有限的生命消耗在无限的工作日当中,是可耻的人生,而我竟不以为耻。
“未经省察的生活不值得过。”他在我的耳边悄声低语道,他的话听起来与其说是名言,倒不如说是对我当前的生存现状的一种赤裸裸的嘲讽。
“你好,请问C座怎么走?”我抬起头来,一位漂亮的女白领微笑着看着我。
“奥,这个出口向左转直行100米就是。”我也笑着回答她。
“谢谢你。”她笑着转身离开。
“不客气,为人民服务。”我笑着说道。
我感到心情舒畅,低头继续冥想。
“师傅,劳驾一下,请问C座怎么走?”
我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位面色冷峻的男白领。
“出口向左转100米。”我满脸堆笑回答道。
“谢谢!”他冷冷地吐出的这两个字,就像吐出口里嚼了一万遍的口香糖一样淡然无味。
“不…用谢…”没等我说完,那个身影早已消失在拐角处。
我叹了一口气,继续低头冥想。
“嘿!想啥呢!问你个事!”
我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大妈,面容冷峻,低头俯视着我,我在那对冷漠的眼球的表面发现了一条狗的影子。
“我问你…”她声音冷如冰块。
“奥,去C座是吧,出门左拐,慢走不送!”我抢先回答她!
“什么态度!信不信我投诉你!”她轻蔑地冷笑道。
“奥,投诉是吧,出门左拐,慢走不送!”我说,声音进入程序化。
就这样,争吵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于是我得出一个结论,性格内向的人永远别和中年大妈吵架,因为她会吵得你无地自容。
由于被投诉,队长狠狠地训了我一顿。而我只有默默忍耐的份。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不过是一只哑羊而已。
那天下班后,路过商场门口,霓虹灯闪烁下,一个流浪歌手在那里弹着吉他。路过的行人定定地注视着他,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然后随手往那铁罐里撂下一枚硬币后匆匆离去。而他全然不顾这些难堪,只是微笑着点头答谢,用他那特别的烟嗓唱得更深情了。
“雨后有车驶来
驶过暮色苍白
旧铁皮往南开 恋人已不在
收听浓烟下的 诗歌电台
………
就甜蜜地忍耐
繁星润湿窗台
光影跳动着像在
困倦里说爱
再无畏的感慨
以为明白
梦倒塌的地方
今已爬满青苔
——陈鸿宇 《理想三旬》
一曲终了,他收起吉他,抬起头来面带略带疲惫的微笑凝视着我。与他们不同,我留意到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里映射着灿烂星辰。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他优雅地笑着问我。
“我想知道,理想的寿命只有三旬吗?”我声音平静地问他。
“啊!其实理想的寿命不止三旬,它可以是十旬,一年,甚至一生。只要你愿意,它不会死去!”他嘴角扬起浅浅的微笑回答我。
“谢谢你!”我说着,慢慢俯下身子,伸手掏出口袋里仅剩下的一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怀着如同圣徒献祭一般的恭敬心情慢慢地放进了那个铁盒子里。然后转身离去。
“谢谢你。”他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答道。
我转过身来,凝视着前方如同深渊般无尽的黑暗,我这边察觉到脸颊上有什么东西缓缓滑落。我伸手接住它,将它放进嘴里,用舌头舔舐着那股滋味。原来,它是咸的,夹杂着几分苦涩。我再也忍不住了,顷刻间泪如雨下,我相信黑夜听到了我的饮泣。于是我眼含热泪,迈着坚定的步子,朝着黑夜的尽头奔跑而去。
舞!舞!舞!
就让我站在这命运的刀刃上尽情地起舞吧!哪怕千疮百孔!哪怕痛彻心扉!哪怕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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