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闲愁不过横塘路

青玉案

宋|贺铸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台花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碧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注：

青玉案：词牌名，又名“横塘路”。汉张衡《四愁诗》：“美人赠我锦绣段，何以报之青玉案”。因取以为调名。青玉案之“案”一般指有足的盛食物的托盘。

凌波：形容女子步态轻盈。

横塘：苏州横塘，是作者隐居之所。

锁窗：雕绘连琐花纹的窗子。

蘅皋：长着香草的沼泽中的高地。

锦瑟年华谁与度

诗人贺铸晚年归退隐居在距离苏州盘门外十里处的横塘。他一生为人豪爽精悍，不媚权贵，有侠客之风。《宋史·文苑》中载：“……喜谈当世事，可否不少假借，虽贵要权倾一时，小不中意，极口诋之无遗辞，人以为近侠。”贺铸在《庆湖遗老诗集自序》中说自己：“铸少有狂疾，且慕外监之为人，顾迁北已久，尝以 ‘北宗狂客’ 自况。” 贺铸年少时怀有戍边为国、建立军功的雄心壮志，“金印锦衣耀闾里”（《子规行》）就是他年少时的梦想。由此看来豪爽之气、侠客之风、狂士之态应该是贺铸的精神主体。然而贺铸的部分词中也不乏有春花秋月这类浓丽哀婉、意境高旷的婉约之作。这大概也与他自身的境遇有关。英雄豪侠不为世用，边塞面临异族入侵的威胁而无路请缨，人到中年，仍沉沦下僚而无所建树。固然有满腹的才华，却始终怀才不遇，沉郁潦倒，每天只能对着家里的满壁藏书打发时光。

就是在那个百无聊赖的明媚的暮春午后，他看书有点倦了，于是走出书屋，准备看看屋外风景，以驱赶倦意。午后的空气中充满着花草的芬芳，他不由得多吸了几口，顿感身心舒畅，倦意全消。抬目望去，小院不远处的横塘边云碧草青，桃红柳绿，也不知是被花草的香氛还是被迷人的春景吸引，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横塘边。

横塘彩云桥

当他到达的时候，一辆油碧香车正好从他的面前缓缓而过。春风掀起车帘的瞬间，他隐约看到车里的女子也和他一样正在观赏春色。他不知道她从哪里来，欲往何处去，更不知道她轻盈的步履以后是否还会路过横塘。他唯一能做的是目送她的人和车，绝尘而去。他伫立在车马扬起的香尘中，不由地感叹，不知道这个青春曼妙的女子啊，此去将会与谁共度一生？她所居住的朱户深闺，月台花谢处，大概只有春风春水才能到访了。

她走了。他不由得有点失落，但他一时找不到源头。他只能怅惘地在香草清芬的河塘岸边，寂寂地看着天上冉冉飘忽的流云，还有那徐徐降下的暮色。最后心中的凄黯和抑郁都涌至心口，于是想到自己郁郁不得志的一生，终于都将这一切诉诸笔端，心中的郁闷才有所宣泄。

你若问我到底有几多闲愁，我只能告诉你，它们就像这无垠的烟草，满城的风絮，还有这梅子黄时无边无际的绵绵细雨。

每日摘录：

六州歌头

宋|贺铸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

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蓬。官冗从，怀倥偬；落尘笼，簿书丛。鶡弁如云众，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译文：

少年时一股侠气，结交全国各地的豪雄之士。待人真诚，肝胆照人，遇到不平之事，便会怒发冲冠。站立而谈，生死与共。一诺千金。我们推崇的是超众的勇敢，狂放不羁，傲视他人。轻车簇拥、联镳驰逐，出游京郊。在酒楼里豪饮，酒坛浮现出诱人的春色，我们像长鲸和垂虹那样饮酒，顷刻即干。间或带着鹰犬去打猎，霎那间便荡平了狡兔的巢穴。虽然欢快，可惜时间匆匆。

就像卢生的黄粱一梦，很快就离开京城。驾孤舟飘流于水中，唯有明月相伴。散职侍从官品位卑微，事多繁忙，情怀愁苦。陷入了污浊的官场仕途，担任了繁重的文书事务工作。像我这样成千上万的武官，都被支派到地方上去打杂，劳碌于文书案牍，不能杀敌疆场、建功立业。笳鼓敲响了，渔阳之兵乱起来了，战争爆发了，想我这悲愤的老兵啊，却无路请缨，不能为国御敌，生擒西夏酋帅，就连随身的宝剑也在秋风中发出愤怒的吼声。怅恨自己不能得志，只能满怀惆怅游山临水，抚瑟寄情，目送归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