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小女子不可辜负
“你女友喝醉了，过来把她接走。”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略带磁性的沉稳女声，稍有些嘶哑，但字句间却斟酌的极为冷静，甚至近乎冷酷，斩钉截铁般的不容拒绝。
江澜敷衍地应和一声，毫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双手重新按上键盘，迅速而熟练的敲击了几下。
嘀泠嘀泠（青钢影）：抱歉了各位兄台，小弟要去接女友，恕不奉陪了哈。
氪口可乐（武器大师）：彩笔慢走不送。
醉卧纱厂（皮城女警）：以前四打六，现在四打五，真心好多了。
轻割慢送（诺克萨斯之手）：哥们儿醒醒，挂机狗不配拥有女朋友。
江澜瞥了眼自己的战绩：0/7/13。
助攻那么多，分明还是正战绩嘛，哪里菜了？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索性不去多想。他揣上手机，从桌斗里摸出钥匙，冲着门口的眼镜男喊到。
“舍长，我出去一下。”
眼镜男摘下耳机“找女票去呐……早点儿回来，别叫我再去接你。”
“放心!关门前一定回。”
不到十分钟，他已跑出校门，跳上了出租车。黄衣大叔摇下车窗，掸掉烟头，乐呵呵地招呼道“小伙子去哪儿？”
嗯，这是个问题。
他咽了口唾沫，夜风从窗口里灌进来，柔软的口腔清晰感觉到一口大白牙在不住地打战。他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手机，按下重拨键，清冷的女声再度传来。
“你敢挂我电话？”
“咳……内什么，手机没电了您信吗？”
“所以呢？”
“所，所以小然在哪儿啊？”
“以你为圆心，十公里为半径，自己找吧!”
“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赶紧给弟弟说了吧。人家，人家司机师傅还等着呢。”
“斐然居302，十分钟不到，我就把她当了。”
司机师傅突然感受到一股沉重的怨念，那幽怨的小眼神盯得他后背发毛，他赶紧催促道“咳咳……小伙子，怎么不说话了？”
“师傅!你要救我啊！”
……
远远地望见斐然居那流光炫彩的飞檐，江澜飞奔过马路，不忘撂下一句“师傅等我五分钟。”他风风火火地闯进房门。
抬眼一看，明亮的灯光下，江家姐姐盘着发髻，身穿休闲套裙，黑框眼镜小小的，活泼生动。眼睛的主人却老是板着俏脸，娇柔的酒窝和玉耳旁一绺柔软的秀发也无法掩盖她严肃认真的作风。
对上江澜的目光，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微微撅起的晶莹的嘴唇却表示此刻其心中颇为不悦。
“送你了。”只感到一阵香风袭来，柔软、温暖而火热，像一团香喷喷的棉花糖，女孩儿已倒在他怀里。
江澜第一次感受到爱情的沉重。他扶着门框，脸憋得通红，像哈巴狗一样不停地喘息，热汗蒸腾而出，沾湿了头发。
姐姐勾起嘴角，有些好笑，嘴里却鄙夷道“谈了半年了，抱一抱就紧张成这个样子。”
“哈……哈……站着说话不腰疼。十分钟，你上你也喘!”
姐姐也不理睬，只是伸手捋直女孩儿凌乱的衣裙。她注意到鹅黄色裙角下的一抹刺眼的暗红污渍，不由得秀眉微蹙，忽然又道“给小然换一套裙子吧。”
“我吗？”江澜夸张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故作扭捏道“不太好吧。”
“滚蛋。”
姐姐一脚将他踹出房门。
“顺便去前台一趟。”
“又干嘛啊？”
“把账结了。”
“……我能说不么？”
少见的，姐姐忽然阴阳怪气道“不就两个皮肤的钱吗？”
“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拐弯抹角地找您要钱了……您老人家开开门呐！”
……
江澜把姑娘搬上车，捏了捏她的脸颊，简直热得发烫，像是煮熟的红苹果。他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于是他挽住她的手，慢慢地将之按到裙摆上，仔仔细细地将皱褶抚平，又顺便摸了一把她光滑白腻的大腿。
心中很是满意。却又有些不安。他小声自我安慰道“小然呐，救你脱离我老姐的魔爪，可花了我588呢，这种程度也是应该的吧。”
车里很安静，只听得到女孩儿无意识地呢喃“那……那怎么能够呢？”似呻吟，又似是哭泣，如同一根根嫩草，撩拨着他的手心。麻麻痒痒的，是属于春天的轻薄的气息。
江澜心头一阵悸动，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像潮水般涌来，这种求而不得的滋味弄得他几乎窒息了。
“要不……要不。”她翻身而起，双手环住他的腰，脑袋如灵蛇般在他宽阔的胸膛上蹭来蹭去，她感受到他的心脏正强有力的跳动，而且越跳越快，越跳越快，简直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江澜的脸红透了。
“要不我亲你一口叭!”透过她迷离的双眸，江澜仿佛看到得逞的魔女正得意的窃笑。
“别闹。”
“还……还是不满意呐，真麻烦。”她干脆放弃抵抗，彻底瘫在他怀里，蹭呀蹭，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诱人极了，像飞倦了的小鸟，总想着回到温暖的故乡。
江澜的身体僵硬了，野兽般的本能却让他顺着她柔软的小臂滑上她的纤腰，又自然而然地攀上她光滑的粉背。小家伙也僵住了，她表情有些惊讶——说惊喜也许更为贴切，她似乎想要有所动作。
可还没等她来得及施为，江澜扣住她的肩膀，同时手腕发力，将八爪鱼一样纠缠着的小然提了下来。他抽回手，沉声恫吓道“再这样我生气啦！”
不等她回应，江澜又轻轻叹了口气“不是都醉了吗，还这么不安生？”
“我骗她哒！”女孩儿倚在他肩上，也不失望，只是妩媚地白了他一眼，笑盈盈道“不这样，怎么把那个老女人支走嘛。”
她素面朝天，嘟着嘴，仰视着他，眼里闪着小星星，嘴上却一本正经道“我想和你在一起……两个人。”
“别乱讲!”江澜贼头贼脑地四处张望，确认安全后才道“让我姐知道非杀了你不可。”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嘛，她就一女强人，老处女……不过还挺能喝的，嗝!”
“行行行，我家小然最棒了，永远青春美少女。”
好像挠到了她的心窝，女孩儿拍着大腿，夸张地笑起来，“还美少女……哈哈……我比你大一岁，是你学姐哩。”
“那你也没个学姐样子。”
她忽的又悲伤起来，像一只泫然欲泣的猫咪“我都老了，阿澜。你这一天天的对我不理不睬，是不是想吊着我，好偷偷在外面勾搭狐狸精啊！？”
她声音不大，带有浓郁的奶香，空灵灵，雾蒙蒙的，软哒哒。前后音节相互黏连，具有强烈的感染力，犹如明黄色的果汁软糖。
“怎么会呢？”男孩儿赶紧抚摸着她的脑袋，低声安慰道“别胡思乱想了，快回去睡觉吧。”
“敷衍!”
“我哪敢!”
“我说真的。”女孩儿盯着他——以前所未有的认真目光，“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我只是……”江澜有些犹豫，“我当然爱你啦。”
“那你，那你怎么不对我……”女孩儿弓起小手放在眼前，偷瞄着他端正的侧脸，支支吾吾道“不对我动手动脚嘛？”
她又哼哼唧唧着说“人家都说性与爱是维持男女关系的不二法宝……”
江澜感到又好气又好笑“我正人君子不行啊？”
女孩儿的脸更红了，她低下脑袋，弱弱地问道“你是不是……是不是不行嘛？”
江澜反手捉住她紧窄的小蛮腰“小妮子还敢胡说，反了天了!”
“啊哈哈……少侠饶命……小女子不敢了，不敢了。”
“为什么喝酒？”
女孩儿不搭理他，却用肉乎乎的声音哼唱道“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江澜心头一阵无名火起，左手化钳，狠狠拧住她的脸颊。
“啊呀呀……好痛好痛……这不流氓嘛!”
女孩儿蜷缩起身子，可怜兮兮地说到。
“到底为什么喝酒？”
难以置信的，女孩儿盯着他看了好久，才轻声道“真是个白痴啊。”一阵浓郁的酒气扑来，她蜻蜓点水般的吻了吻他的唇。
江澜迷迷糊糊道“你这态度，有点儿像我姐姐。”
“什么？”像是最珍爱的宝贝被抢走了似的，她双眼冒火，小手搭上他的肩膀，凶神恶煞道“你姐也这么……”她指了指自己的唇瓣“对你？”
江澜也被吓了一跳。
“你想什么呢？”他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老姐也经常这么训我。再说了，她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
小然的脸腾地红透“我，我只是随便说说。”
“别企图蒙混过关，快说，干，嘛，喝，酒？”
女孩儿无奈地叹了口气“嘘，别多问，”她把葱指竖在他唇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哦。”
“唔……好吧。”
“真乖。”女孩儿湿软的唇出其不意地印上他的脸颊。
“师傅……别再兜圈儿了”小然抬起脸庞，甜甜地笑道“停车啦。”
大叔胖胖的身体猛地一颤，毫无被揭穿后的羞耻，他气沉丹田，高声喝道。
“好嘞!”
……
走在林荫小路上，阴翳的树影织成一片片斑驳。
江澜站在路灯下，歪着脑袋故作深沉。
“你看”他若有所指道“这世界上有黑暗，可也有不可辜负的温暖哦。”
她吐了吐舌头“大笨蛋，本姑娘坚强着呢，才不要你安慰。”
“嗯嗯”江澜不留痕迹地奉承道“大王说的都对。”
“不要叫我大王!”迎着风，女孩儿双手叉腰，鹅蛋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叫我女王大人。”
“好滴好滴。”
“今天很危险的呢……女王大人。”他自然地挽上她的手——凉丝丝的，像是冰皮奶酪。“以后再要喝酒，叫上我吧。”
“嗯。”女孩儿答道，声音很细很轻，但是很乖巧。
……
回到宿舍，门禁时间已过，少不得大爷的一顿训斥。江澜爬上七楼，身体很疲惫了，心中却莫名地亢奋。他朝门口肝游戏的舍长打了个招呼，径直爬上了床。
正在这时，手机在怀里滴滴乱叫起来。
暖风苦唱：小然，今天好像不太高兴，给她买件衣服……别往你那游戏里面乱花钱。
暖风苦唱向你转账1588元。
诗书礼易乐春秋：老姐，你真是我亲姐！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感动】【感动】
暖风苦唱：切。【不屑】
暖风苦唱：十一点半了，早点儿睡觉。
诗书礼易乐春秋：好嘞，小的遵命。
他随手按灭手机，往床上一躺，嘴里嘟囔道“舍长小声点儿，我要睡觉了。”
眼镜男推了推镜框，从抽屉里取出耳机，漫不经心道“才十一点半，睡个毛线？”
“我不听，我膨胀。”
“切。”
真无聊，眼镜男吁了口气，心中想到。
又是恋爱的酸臭气味。
无聊透了。
……
天台上，小然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是姐姐吗？”她怯生生地问道。
“嗯。”电话那头的声音仍是清峻而沉稳。
“我想……”小然斟酌道“我应该是错怪他了。”
“知道就好，以后别让我再当恶人了。”
“嗯……谢谢姐姐。”
“没什么，我跟这群白痴没有共同语言。你早点嫁过来，逢年过节的家里也不会那么尴尬。”
“咳咳……那个还不着急……吧”
“无所谓，你想吊着就吊着。他就一传统怨男，肯定跑不了你的。”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挂啦。”
“喂……”
嘟……嘟……嘟。
唉。
女孩儿在围栏边驻足。 远处明光璀璨，橘黄色的路灯顺着街道不断向后退去，刹那间，她有一种时空错离的奇妙感觉。夜生活其实才刚刚开始呢。
她又朝前靠了靠，好让凉爽的夜风滋润她的脸庞。也不知想了些什么，脸色愈发的红润诱人了。
呸呸呸。
女孩儿摇了摇头，草草梳理了会儿头发，下楼去了。
……
公寓里，姐姐坐在办公椅上，手推桌角，任凭椅子转来转去。
她挂断了电话，关闭手机，就这么怔在原地。
良久，她又重新把它打开。
扎眼的白光在夜幕间很是恼人。
十一点半了吗？她呓语道。
不再迟疑，她打开微信，找到了他的位置——诗书礼易乐春秋。
姐姐的眼角逐渐变得温暖，不自觉地挂起一帘笑意。
真是古板的要命，她嗤声道。
顽固的大白痴!
毫不犹豫，她删掉了刚才精心准备的关切的话语，又想了片刻，才在输入栏里写道：小然，今天好像不太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