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和粉丝

  这几天写读书随笔，文章的浏览量下降了。有些朋友看我老写这个，实在没有耐心了，就毅然弃我于不顾，取消关注，头也不回地走了。在网红界，有个专业术语，叫“掉粉”，各路网络大咖，最怕的就是这件事情。一旦没有了粉丝，网红们就会沦落成普通人，说不上话，带不起土，更可怕的是挣不上钱了。于是为了这钱，就会出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昨天还出于正义为某人摇旗呐喊，今天却因为掉粉又掉转枪口，跟大家一起去骂那人。对此大伙都见怪不怪了，因为这都是钱闹的。

  但我的情况还不一样，因为我首先就不是个网红，也挣不了这网络的钱，大家看我的文章，也基本都是白看，有些实在不忍心了，给几块打赏钱，也不能改变我清贫的生活。那么，走就走吧，我原本不该留恋的。但他们这一走，让我有了农村留守老人的感觉，干点什么别人都看不见，使意志容易消沉下去。另外，我还是个守旧的人，那些关注我好几年的人忽然走了，心里也空落落的，更像个寂寞的老头了。

  业余写点闲散的文字，本是旧有的爱好，没有网络的时代就写，写在本子上，锁在柜子里，偶尔整理出几篇来，拿去投稿，也往往投不中。现在也还和以前一样写，只不过写完可以顺手发在网络上，于是聚集了一些读者。这让我尝到了网络写作的好处，就是不必求着编辑过目，不用经过他们的谁许，可以和读者直接见面，而且马上就有交流。有喜欢我文字的朋友，读完以后点个“在看”，或者顺手转发，就又把我推荐给别的朋友了。正因为如此，我这里聚集的读者也一天比一天多了，但这同时也有取消关注的。两下里一抵消，总体上还是一个增长的趋势。这又让我产生妄想，中国那么大，读者那么多，一定还会有更多的人关注我的写作，愿意和我交流。那么，在不可预见的将来，会不会成为一个网红呢？

  但事实上，拿着一管笔想成为网红，实现的可能不太大。短视频上一个扭大屁股的女人，往往能聚齐几百万的粉丝，夜深人静，万籁俱寂，这几百万老男人在被窝里摸出手机，盯着那女的在公园里扭，在火车站扭，在草坡上扭，在大海边扭，一直扭到手机停电，才肯睡去。以前还有个网红，只干一件事，就是推着一只汽车轮胎走，据说是要去西藏，推着推着，就聚了几十万粉丝，看他推轮胎。西腊神话里有个西西弗斯，他永无休止地滚石头上山，这是众神对他的惩罚，让他耗死在无效无望的劳动中。当时没有网络，如果有，西西弗斯一定会成为网红，而那座山，会成为网红打卡地，每天有无数网红在那里滚石头上山，晚上，网红们停止滚石头，打开手机直播，如同亮起一山鬼火。

  我的身上实在没有什么亮点，如果一定要找一找，就是爱吃，觉得吃什么都香。这东西也能成为卖点，有人就尝到了好处，每天卤一个煮头吃，吃得出西里呼噜响，吃着吃着，就吃出了几十万粉丝，不仅钱越来越多，头也越来越大，终于像一个猪头了，也正好应了一句话，吃什么，补什么。有一次我去学校门口接孩子，那里等着好多家长，都在看手机，手机里吃肉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但我还不能当吃播，我真的吃不了那么多肉，一个猪头得多少钱啊。另外，你在那里吃，围几万人看，类似于动物圆里投喂猴子，甚至还不如，猴子是别人喂，网红还得自己找吃的。每天吃肉，把自己吃成一山肉，走路还得提起肚皮，才能把腿迈出去，内蒙就有这样一个大网红。粉丝们看热闹不嫌事大，感觉那肥主播快要不行了，有的留言说自己是个木匠，有的说自己会做纸花，有的说自己会吹唢呐。

  我怕自己有朝一日也变成一个粉丝，就删除了快手抖音这类短视频社交软件，连B站也删除了，以便把玩手机的时间省出来，干点别的事。

  其实写作也可写写各种吃头。我之前也写过一些，都是家常便饭，好多朋友是为了看这个才来关注我的。但有喜欢读书的朋友认为吃吃喝喝有什么写头，于是又要走。但苏东坡、袁枚、张岱等人也写这类文章，他们的厉害处是不仅写，自己还要动手做。梁实秋、汪曾祺、蔡澜等人的美食小品文，读起来也往往更有味。

  所以我想着，有时放下读书的架口，回归吃货本色，来写一顿饭，也未尝不可。

  今天原本要写一篇文章，叫《水煮肉片》，因为昨天做了一顿，实在太香了，结果写着写着，就写成了上面的样子。

  明天再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