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酒浇灌的花，开满孤独

我有时想，真正的孤独是那个随时可以陪你喝酒的人，突然有一天永远离开了，连一个招呼都不打。

昨晚夜里，我看着房间的兰花被窗外飘进来的风轻轻地摇曳着，一种自然的清香也飘散在我简陋的房间里。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突然想起了一些过往，忍不住想说一声干杯，但酒杯终究是轻轻落在了我身前的桌子上。一种巨大的孤独萦绕着我，于是乎我拿出了最心爱的笔，胡乱地写下了那首南园十三首其五：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紧接着我就想起了李世民和魏征，想起了魏征死前的那场告别。

李世民站在西楼，早春的寒风如刀一般刮在他的脸上，几丝银白的头发从他的耳边散了下来，凌乱地在额前飘舞着。李世民咬着牙，抬眼看着魏征的灵车缓缓而去，一声声悲鸣从远处传来，“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魏征就这样走了。这个无数次在朝堂上毫不给他留情面的人就这样走了。

抬棺的队伍逐渐远去，慢慢消失在视野中，但李世民久久不愿离去。终于在队伍完全消失不见的时候，李世民再也压抑不住情绪，嚎啕大哭起来。最后，李世民在呵气成冰的寒风中声嘶力竭，缓缓地被扶下了西楼。

之后李世民为魏征撰写了墓志铭，并且亲自写在了墓碑上，然后李世民转身对着群臣说了一句响彻千古的名言：“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

魏征在中国历史上堪称奇迹般的存在。他原先并不是李世民的属下，而是李建成的属下。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从来没有被李世民为难过，在大唐的地位也从来没有动摇过。

魏征如此的存在正是因为他遇上了李世民，也只有李世民才能让他如此奇迹般存在着。我们先别管魏征死后发生的一切，起码在这之前，魏征的存在与李世民，与整个大唐都是独一无二的。

每次读到这些，心里总是久久难以平静，有时甚至会忍不住泪下，但多数也仅仅只是在酒后才敢。我时常看着养在房间里的几棵花，看着那个朋友送来的很大的酒瓶，更多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打开酒瓶大喝一口的勇气。

这南方的小城里，很少有刺骨的寒风，也下不来纷纷扬扬的雪花，只有远处被大车碾压而过的路上会被狂风刮起漫天尘沙。但尽管如此，我也会叹息，也会紧紧握着我最心爱的笔，写下辛弃疾，也写下了霍去病……但更多的时候，我却只能凝视着房间里的的那几棵花。

我看着它们的叶子被从窗外灌进来的风不挺地摇曳着，有花开的季节里，花朵倒影在玻璃上，也印进了窗外的霓虹里。

偶尔也会有花瓣从花盆里掉下来，在我脚下的地板上滚动着。于是乎我开始给我的茶叶起一些我想要的名字，浮生一叶，拾川，怀芷……不管怎样，总有一些东西在房间里回荡着。

也有一晚，我泡了拾川，闻着茶香从碗里飘起来，我就想到了满江红，忍不住读了起来。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只是还是难免的惆怅，我知道有些人再不会回来了。

身后的柜子上摆着那棵我从边境带回来的石斛，发了很多新芽，长出了茂盛的叶，有几片叶子摇摆着触碰着我的身子。这已经是它跟着我的第五个年头了。我最初看见它的时候，是在遥远的边境一堵快要倒塌的墙面上。它头上没有任何遮盖，没日没夜的被风吹雨淋着，所剩无几的枝条上挂着几片枯黄的叶子。

“把这盆花给我吧？”我找到花的主人。

“带走带走，你不带走我就丢了。”他很不耐烦。

后来的日子里，我喝怀芷，喝浮生一叶，喝拾川……每一次喝完茶后，我就把剩下的茶渣堆放在花盆里，围着它即将枯死的根，直到有一天它又开始生根发芽，花开满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