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一千零一夜之“寂寞如刀”
上海一千零一夜之“寂寞如刀”
每一晚
讲述一个属于这座城市的故事
上海一千零一夜之“寂寞如刀”
今夏上海初台“尼伯特”转为热带风
暴,仍为这座城市带来了一阵久违的清凉。
台风的到来,像是为盛夏做了开场白。
你们爱我也好恨我也罢。
城市在雨水中变得温柔。
蝉鸣黯淡。
家门口的大卡车驶过,隆隆声,卷起一些尘土,带着些马路边落下的行人的落寞悄然走散。
有位诗人说,回忆是人初次的苍老。
台风席卷着在这座城市上空徘徊的日子里,想起早些时候的一个朋友。
我的故乡,是一个距离上海100多公里的江南小镇。
初中的时候,我有一个朋友,很聪明,功课要读应该也能读的很好,但是没什么兴趣。
也不调皮捣蛋。
只是喜欢做自己的事情发自己的呆。
有一次上音乐课前,老师说让带竖笛来,不带就不准进音乐教室。我明明带了,但是到上课之前却怎么也找不到,急的满头大汗。他也没带。于是我们只能留在教室里。
空荡荡的教室里,有粉笔灰混合着穿堂风的味道,悠悠的很,和平时很不同。他说,我们一起去外面逛逛吧。
我们那个小镇,没什么了不起的风景,就是有一条流淌了很多很多年的护城河,河面上一共有九座桥。
我们从第一座走到最后一座,然后在夕阳之前返回学校拿书包。我们聊将来想干什么,他说想当一个警察,我说我想当一个流浪诗人。像印度恒河边上的那些游吟诗人一样,歌颂歌颂大自然混口饭吃。
初中毕业最后一天来学校拿毕业证书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个塑料袋,我打开一看,是一把竖笛,就是当年要上课了却找不到的那把。他笑着说当年是他偷偷从我书包里偷的,就是想一起逛逛而已。
高中的时候,我们都进了我们县上的的重点中学,都是爸妈花钱交了一万块赞助费进去的。成绩还是一以贯之的烂。可是我开始了父母老师口中的所谓觉醒。
我拼命做题读书,试图追上黑板上那些虚幻的脚步,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梦游,有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一个有着齐腰长发脚步轻盈像风一样的女孩子,在高三结束的时候,他决定去甘南游历,放弃了升学,也放弃了那个漂亮的风一样的女孩子。
高中三年里,我们的教室隔了三间加一个走廊,课间休息十分钟的时候,我们走到折中的地方,趴在围栏上看着楼下花坛里的花花草草,我从图书馆里借来彩图版本草纲目,对照着观看它们是谁谁谁和谁谁谁,观看它们一点一点的抽芽开花消失,神秘的很,好像是生生世世永不消亡地穿越着时空。
中午的时候,每个教室里的学生都在一边做作业一边看电视里放新闻三十分,我们有的时候还是会一起去护城河边逛逛。
河上的石桥依然如故,只是颜色越发黯淡,河面上有蜻蜓掠过,大婶们拍打着浆洗的衣服。聊起梦想,我已经模糊茫然,他却似乎清晰坚定。
很多年以后,在我努力读了多年书以后终于在城里当上了一个小警察,他当了我想当的诗人。
当诗人一点都不容易,诗歌、小说、音乐这些东西都不是创造出来的,而且撞大运撞到的,灵感悄然来了你捕捉到了记录下来了,它不来,撕碎了纸笔也是枉然。
他四处行走,从南到北,从西到东,结交了不少的好友,在酒中写下了很多诗歌,大学时候我在学校的图书馆里一堆诗歌杂志中认出了他的诗,虽然是陌生的名字模糊的照片,可我坚定的相信这个人就是我的朋友,他正在千里之外实现着小镇河边许下的悠悠的梦想。
我大三的时候,他和另外两个高中同学一起来了上海,我们四个在我学校附近的ktv里唱了通宵的歌。
那一晚台风“麦莎”肆虐,我们从学校一路奔跑到ktv,伞根本不管用,完全散架,我们就像那个《笨小孩》的music video里的一样,在风雨中奔跑。
夏日里粘稠的汗水被彻底洗清,还有那被岁月点燃的乡愁。他们唱了什么我快忘记了,我唱了叶蓓的b小调雨后,老狼的模仿情书,那些熟悉的亲切的要了人命的歌哟。
我们玩的尽兴,唱歌,聊天,吃酒,谁都没哭,尽管谁都预料到了这次的碰面或许会是一次告别。
这个世界不是小镇,小镇里西边儿喊一声东边有回声,可是城好大,世界更大,我在心里喊一声,身在嘈杂中的你是否能有回声呢。
上个礼拜,我单位有一个同事,去北方出差,他说起当地有一个和我口音一样的男人开了一家面店,味道很好。
他卖的面叫寂寞如刀,老板娘长发飘飘,脚步轻盈。
我觉得那个人可能是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