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和阿婆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94期“健康”专题活动。
阿公和阿婆的生活方式不一样,生活质量也就天壤之别。
阿公今年都八十二岁了,两只眼睛陆续做了白内障手术,不过还是阻挡不住浑浊昏暗的速度,现在几乎半失明状态了,每天对着那个小彩电,也就是看看影子听听声音,图个声响。阿公早年抽烟厉害,为这个和阿婆吵了一辈子,可是就在他八十岁前的一年,具体也记不清是哪一年了,因为咳嗽总也好不了,他戒烟了。俗话说,烟酒不分家,那泡了各种各样不知名药材的酒,也越喝越少,女婿有一次陪他喝酒,他突然说“不喝了”,后来就真的没有再喝,伴随了他大半生的老伙计,说戒就戒了。为此阿婆很不能理解,不能理解为自己的各种操心努力和激烈斗争,还抵不上一顿咳嗽。
去年冬天,一个北风呼啸的早晨,阿公起床时忽然感到很费力气,呼吸急促、气短胸闷,头上一阵阵冒汗,擦干了又冒出来。阿公身上也没什么毛病,很少吃药,这一次照例没放在心上。可生病这东西,并不像热恋的俩人——你不理他,他也就不理你,相反他会粘得你越来越紧。再往后来,爬楼梯也得大口喘气了,尽管家里住的是二楼,不歇一段硬是上不去。纠结了蛮久,阿公听从儿子安排跟着去了趟省城医院,在呼吸内科检查了半天,白白净净戴着金边眼镜的医生淡淡地说:
“你有吸烟史吗?”
“戒了,有……三年了。”
“还是戒晚了,肺部纤维化和肺气肿了。”
眼镜医生开了一种粉剂,怪怪的名字,马来酸茚达特罗,气管舒张剂,长期吸服。半辈子不吃药的阿公也就服服帖帖开始了用药生涯。药很灵验,症状就缓解多了。
上八十了,阿公身体上的零件开始老化了,陆陆续续地出一些故障,在他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事,阿公想得很开,能吃就吃,不能就罢;有病就医,有药就用。那些阿婆严令禁止的猪头肉和卤菜,他想得狠了,就叫小女儿在网上买一些来解解馋。阿婆口里的垃圾食品,阿公却一视同仁。
这种顺应自然、接受现实的生活状态,使阿公在高龄还保持着康健。
阿婆可就不同了。她虽然只有七十多岁,可是特别在意自己的身体,整天都念念叨叨养生、心态一类词语,可就是每次都在这上面栽跟头。
她每次在医院的体检报告几乎都看不到“红箭头”,年近五十的大儿子都不敢相信眼睛,不敢相信母亲嚷着每天各似各样、奇奇怪怪的症状,指标却如此正常。
阿婆很注意养生,卧室房门上贴着一幅“食物相生相克图”,赶集淘来的。上面各类各样的水果、蔬菜、肉类,食用时相互之间的禁忌,密密麻麻的“红勾黑叉”,阿婆严格按上面规避着这样那样的食物和搭配,耳朵都背出茧子来了。至于哪些食物是温性、哪些是火性,哪些对脾胃好,哪些又润肺,一套又一套的养生理论她门儿清。现在网络发达了,阿婆手机的最大功能就是百度养生和病状,每天没事就发一些养生注意事项给儿子女儿,也不管他们看不看。阿婆每天还会按摩、泡脚、敲经脉、梳头活血……养生的花样多得很。
阿婆平时像戴了一个万能的听诊器,望闻问切四个动作不足以比拟她对身体的观察,她时刻聆听身体的反馈,一有风吹草动的“不适”,她会根据百度的“判断”,“诊断”自己的病因,然后“指导”医生开药。药呢,吃一段,感觉舒服一点,又怕“是药三分毒”,就又自行停了。儿子女儿总是劝她不能这样“试”药,可就是没有用。
阿婆年轻时风风火火,能干麻利,老了老了,身体指标正常,没有什么慢性病,本来是福气。可过分地关注,却生生让她得了焦虑障碍症。这也是一种病,一种痛苦不亚于慢性病的病。病的症状很奇怪,一会大汗淋漓,一会头晕目眩,让她不明就里,偏方灵药灌下去,却越来越重。还是儿子在省城医院,陪着她一上午跑了四个科室,最后到了心身科,做了一张心理测试卷,这才判断出来是焦虑障碍。开了两粒小小的、强制睡眠的药,当天就好了。
病状是消失了,可阿婆还是照样地敏感而焦灼,大事小事,相关的不相干的,都要去操操心,每天为着明天不确定发生的事情而忧虑万分。八十岁的阿公照旧浑浑噩噩地过着活,有病有痛就乖乖地跟着去治;小辈们的事情,左耳进右耳出,呵呵一笑而过。老年人的晚年生活,怎样过才算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