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头灰犀牛》第十四章故地重游生悔意

此时的颜若水走过了重庆解放碑，她的目标是八一路好吃街。她要在这里吃遍好吃的美食。小时候她和爸爸妈妈一起来过，留下印象最深的是好吃街的各种各样的美食了。

此时的她却没有什么食欲。在策划离家出走的时候，她以为当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是孤、是寡人、是朕！只要能远离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她就可以完完全全主宰自己的命运。但是现在她没有任何君临天下的豪迈，也没有想象中的兴奋，更没有报复的快感。

若水看着身边走过的亲亲密密的一家家人，不禁悲从心来。她机械地拖着脚步，随着人流往前走，也不知道往哪里去。她前面的一个小女孩吊在爸爸的身上，将爸爸的头发揉成了鸡窝。若水像看到自己小时候，他们一家三口也曾在这里亲亲爱爱，她吊在爸爸的胳膊上荡秋千，和爸爸你追我赶、打打闹闹好不开心！

若水小时候，在两个大人不争不吵、风平浪静的日子，他们家的画风是非常温馨的。

“亲爱的，削个苹果给我！”葛优瘫的谢百灵常常喜欢这样对若水呼来唤去。若水总是屁颠屁颠地、鞍前马后地为她服务。

“好咧，大懒怪！”若水答应着，然后高声对打游戏的颜家明喊，“爹地、心肝儿，帮我削两个苹果！”

颜家明极不情愿地站起来，飞快地拿起两个苹果在水龙头下随便一冲，就递给了若水。真的是“大懒使小懒，小懒使虾米，虾米腿一蹬：你懒我也懒。”

“没办法，这么大的人了也不讲究卫生，苹果怎么能不削皮吃呢？”若水无奈地摇摇头，只好亲自去厨房，用水果刀把苹果削好，再分成一个个小块，插上几个牙签，端到谢百灵的面前，她们俩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看电视，家里常传出欢快的笑声。

若水又在想：在如斯出生之前，她集千万宠爱于一身。可是，可是，可是……心碎一地的日子不期而遇，他们硬塞给若水一个小生命，还要她喊他弟弟。若水喜欢狗、喜欢猫、喜欢一切小动物，但是她不喜欢皱巴巴的小孩。但是，他们却只顾自己笑颜如花，一副天遂人愿的样子。七大姑八大姨都来朝贺，他们房间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人有两个心房，一边住着欢乐，一边住着痛苦。欢乐不能高声唱歌，否则就会吵醒隔壁的痛苦。隔壁他们的欢乐，吵醒了若水的痛苦！

这重打击已经过去了8年，若水逐渐爱上了弟弟，她以为生活从此波澜不惊，谁知更大的打击却让她猝不及防。一个令人作呕的死胖子告诉她颜家明家外有家，叫她回去劝妈妈早点离婚。

相对颜家明的道德败坏激起她的仇恨比，颜若水更恨谢百灵居然能在知情的情况下，若无其事地继续以往的生活。谢百灵的忍气吞声才是颜若水最承受不了的重压。想到这里，若水的心再次冷了、硬了，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发狂。她拿起口袋的小刀在自己的胳膊上重重一划，任由新痕旧疤在灯光中跳舞，鲜血慢慢地浸染了若水的衣袖。

若水走累了，她坐在街边的台阶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和璀璨夺目的街灯。她拿出手机，她讨厌看见父母打来的电话和发来的信息，她一直将手机设置成了飞行模式。她关闭了飞行模式，看到35个未接来电，微信里她父母、七大姑八大姨的头像都在闪。

本来若水不想点开父母的微信，但她听见转账的声音。若水的手机微信里还有五千块钱。每年过年，她都收到万元左右压岁钱，父母从来不干涉她怎么用这些钱，她也不会乱花钱。这些钱她除了零花，也用来交学费和班级里杂七杂八的费用。从小到大，颜若水从来没有找父母要钱交学校的任何费用，学校的所有开支都是她从自己的压岁钱里拿的，以至于谢百灵以为学校从来不收费，直到颜如斯上学，谢百灵才知道义务教育也还是要书本费的。

颜家明给若水转了一万元钱，留言道：“若水，一定找四星以上的酒店住。不要住小旅馆。”

十年前，颜家明出差，那时候的交通还不是这么方便，他就近找了一个青年旅馆住。这个旅馆的隔音效果不好，颜家明不仅听见隔壁房间男女放荡的声音，自己的门还被两个女人敲开，她们开门见山地要给颜家明提供特殊服务。见颜家明要关门，其中一个女人还说：“大哥，50元可以试做5分钟，不满意退钱。”这后来成了一个段子，只要颜家明想起来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平时，颜家明从来不给若水钱，哪怕是若水找他要，他也只是说：“找你妈。”若水一直认为颜家明是个典型的葛朗台，让人怒让人怜的。若水觉得她的离家出走至少给颜家明带来了损失，她的嘴角微微一咧，接着又“哼”了一声。

若水想：“你不要我住小旅馆，我偏住。”她用百度地图找到了一个最便宜的旅馆，滴滴打车过去。平时在家，谢百灵不允许若水一个人打车，她说小女孩坐出租车危险，只准她坐公交车。可是，现在他们的话对她来说都是故纸堆里的垃圾，一文不值，她用自己的行动来向他们宣战：他们坚持的她统统反对，他们反对的她统统赞同。

到了旅馆，颜若水小心地检查了门锁，没有任何问题。若水洗完澡，刚从卫生间走出来，突然看见门口有三张印着穿着暴露的女人照片和手机号码。若水吓了一大跳，不知道这些卡片是怎么从天而降的。她试试门，锁得好好的，她再四处看看，确认没别的人进来。若水这才感觉到怕，也理解了为何颜家明不让住这种旅馆的原因了。

若水疲惫地躺在床上，却睡意全无。那永远睡不够的瞌睡虫爬到哪里去了呀！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大半夜，最后百无聊赖打开手机。跳过微信里不停闪着的头像，她看见朋友圈里到处转发她失去联系的信息。本来要丢颜家明和谢百灵的脸，这时怎么感觉丢的全是她自己的脸呢！

若水连忙点开同桌的头像：若水，回家吧！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不会追究你骗婚的！我是长得最好看的学霸，追求我的人排整条街了，我也没看中你。你妈妈找我了，求我帮她找你。你知道吗？你走后，你妈妈一下白了头。看看这张照片吧，是我偷拍的。你妈妈老可怜了！

若水急忙点开照片，差点没跌下眼镜：谢百灵那乌黑秀丽的头发变成了一头的银丝，在风中摇曳着无声的叹息。若水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天刚蒙蒙亮，白发魔女谢百灵就疾风骤雨般闯进了旅馆，扯着若水的衣襟哭着求她回家。若水满是仇恨地拿出藏在身上的水果刀，威胁谢百灵不要靠近，否则她就会自杀。谢百灵疯了似的来夺若水的刀，在争执中，若水的刀不小心插进了谢百灵的心脏……若水听见清晰的心脏爆裂的声音。鲜血从谢百灵的胸前喷涌而出，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汇成了一条小河淹住了颜若水的脚踝。

“妈妈……”若水撕心裂肺地喊着哭着从梦中惊醒。当她明白是一场恶梦的时候，若水心慌不定地“嘤嘤”地再次哭起来。她突然有些后悔离家出走，对谢百灵生出了一丝愧疚和想念。若水以为她绝不会想他们，可是仅仅过了一天，她的思想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