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伟的选择
阿伟是我中学同学,我们一起读过了高中前两年。刚上高中,阿伟的成绩不错,高一下学期一段时间迷上了上网,成为了网吧的常客,成绩也一落千丈,为了考上大学,不得不全方位利用自己——选择成为了一名体育生。
阿伟生在农村,长的黑黑的,为了走出去,不再像父母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他在高二一年发疯似的练体育、恶补文化课,还不时找我补习,那时候觉得他心态真好,总是一脸的微笑,乐呵呵的。他是一个很实在的人,待人也蛮客气,我和几个经常帮他补习功课的小伙伴都收到过他的“贿赂”——学校门口小摊新做的煎饼果子一套。
高二升高三,整个年级重新分班,我们两个在高中的最后一年没有分在一个同一个班。高三紧张的学习节奏让我们虽然同在教学楼的同一层,但是见面说话的机会并不多,偶尔碰到也是打个招呼,不过每次见到他总是乐呵呵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有时候课业压力繁重,见了他和他脸上的微笑,自己的压力都可以释放一些,当时还挺纳闷,这伙计每天除了应对高三多如牛毛的文化科课业,还要抽时间练习体育准备体育考试,真不知道怎么就天天脸上都能挂有笑容呢?
高考之后,考上的同学会互相请客吃饭,那时候我们还没有手机,除了在城区住的一些同学联系比较方便,其他同学的消息只能是“传话”、“捎话”才能得知。听说阿伟考试结束后就回乡下老家帮家里干农活去了,成绩出来后我去学校填报志愿的时候也没有遇到他,只是听说阿伟考的还可以,加上体育成绩可以读一个省内还不错的本科,那时我心想,阿伟的选择还真做对了,他知道自己能上那所大学的时候,脸上肯定笑出了那一排洁白的牙齿。
那年的9月份中旬,我来到新学校报到,省城的天气在9月份还是那么让人难受,不活动会出汗,一活动就会“汗如雨下”,放置好了行李衣物,宿舍的其他小伙伴都还没来,宿舍的温度也实在难熬,我就独自去学校操场边的超市去买饮料,刚拿到一瓶绿茶排队结账的时候,我的天,前面正在付钱的不是阿伟吗?!虽然只看到一个侧脸,但是黑黑的脸加上白白的牙齿,没错,就是他!一声阿伟,他回过头,我们两个人face to face,欣喜若狂。
我们一起吃了午饭,聊天的时候聊到专业,他嘿嘿的笑着说,不比你这文化课好的,我考进的是体育学院,不过当时选择练体育选对了,不然大学都没得上。说到这里,我的心里有些酸酸的,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的那股憨厚实在劲。体育学院的宿舍楼距离我的宿舍楼比较远,但是我有时候还会去他的宿舍找他,我不是一个适合远行的人,虽然省城离家也不远,但是对陌生的环境还是有一种惧怕感,跟阿伟在一起,他的笑容和白白的牙齿,能让我这“水土不服”的不适感好很多。他也会主动约我打篮球,他球打的不错尤其很会传球,他传的球让接球的人可以很舒服的出手投篮,每当他的传球被队友投入篮筐得分,总是让人感叹,这伙计有双魔术手,传球时机怎么选择的这么准确。
大学生活的节奏是多变的,当我完全适应了校园生活,更多的时间给了宿舍,以及聊得来的女孩子,渐渐的跟阿伟见面的时间少了,还好那个时候人手一部手机,不时的和他打个电话,聊聊天、扯扯淡,两个人的那种热乎劲不减。阿伟在大学的时候打过零工、做过商场促销员,还在宿舍开过“小卖部”,我知道是为了补贴家用,所以每次去他宿舍找他,都不会碰他的“商品”,即便他已经把一些零食送到我嘴边。
大二下学期的时候,阿伟有了女朋友。为了庆祝他还专门拉上我一起吃了顿饭,那是一个很质朴的女孩子,家庭条件大致跟阿伟家差不多,吃饭的时候不时给阿伟夹菜,两人四目相对时,眼神里也充满了浓浓的爱意,让我都觉得有点肉麻。席间聊起了阿伟在宿舍开的“小卖部”,那个姑娘想帮阿伟做大,要帮他在女生公寓楼开一个“分店”,只需要阿伟进货,自己甘当推销员,一个宿舍一个宿舍的去推销。那时的我刚刚结束了一段感情,对这“两口子”真有点羡慕嫉妒恨!心里想这哥们选女朋友真有一手,选了个这么贴心的知己!喂,两位不要这么虐狗好吧!
距离学校大约两站路有一条步行街,名叫“芙蓉街”,是专门挣取我们这些大学生“生活费”的地方。因为学校在城市的远郊,没有其他地方可以逛,所以我们平时课余时间更多去这条街逛吃逛吃,这条街还有一大特色,就是小宾馆众多——大学是一个荷尔蒙太过旺盛的地方,这些宾馆的老板为了有效的帮助大学生情侣减少生理躁动,小宾馆内开发了诸多便捷服务:三餐送餐服务、学校到宾馆的车接车送、特色主题房等。情侣来了这条街,有吃有喝有地儿住,宾馆服务更可谓是“宾至如归”,我们亲切的给这条街起了外号——乐不思蜀不归路。
有一次阿伟告诉我,他和他女朋友在这条街连续住过小半个月,夜夜笙歌。不由得让人感叹,体育生的精力着实旺盛啊。
一晃眼大学时光接近尾声,我在忙着读研的事情,阿伟则在忙着找工作,说是要跟女朋友一起留在省城打拼。突然有一天下午阿伟打电话给我,说晚上让我陪他去学校东门的大排档吃个饭,我以为是他找到了工作要庆祝一下。可是在东门碰面的时候发现只有阿伟自己,还是黑黑的脸,却不见了那排洁白的牙齿,倒是一只手臂上多了一圈纱布,我以为他打球摔到了胳膊,也没有多问。看到他这个状态,两个人谁也没多说,径直走向了大排档,坐下、点菜、上酒,菜还没上就喝了两大扎啤酒,一多半是阿伟自己喝下的,我猜想,毕业季的大难题,也许让这哥们碰上了。
那晚阿伟彻底喝多了,席间没说什么,偶尔说一些找工作的事情,他只是喝酒,我扶着他往回走,路上他吐了两次。到他宿舍楼下的时候,他说跟那个女孩子分手了,家里给安排了一桩婚事,另一方是个有钱的人家,自己跟大学这个女朋友不合适,毕业季也赶了回时髦,说完脸上挤出了几颗白白的牙齿。
后来我听说,阿伟在跟那个女孩子提出分手的时候,那个女孩子试图割过腕,被阿伟抢过刀子拦下了,并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刀,说是对不起她,那一刀让阿伟缝了几针,大哭了一次。
阿伟的这次选择,我从没跟他聊起过,只是有一次和他一起泡温泉,正聊到开心的时候,他低头看到了手臂上的疤痕,表情立刻变得凝重起来,来回抚摸了几次那道疤,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看向他,他却把头转向了一侧,好一会儿吐出几个字,咱去喝两杯吧。
他那天又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