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聘
郑重声明：本文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黄土高原六月的气候反复无常，昨天还是黄沙土雾，夜里却悄悄落了雨，将苍穹洗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火辣辣的太阳，地上未来得及逃跑的雨化作水蒸气升腾起来将空气勾兑得黏黏糊糊，让人觉得窒息。
李默归躺在椅子里像狗一样喘着粗气，心里咒骂着无常的天气，他不怕冷只怕热，这样的天气就是他的噩梦，没想到今年居然提前了这么多。李默归从仓库里拿出了电扇，过去十年的每个夏天都是这个老兄弟陪他度过。
李默归终于安静了下来，再一次细细看起了中层领导干部竞聘通知，他渴望踏出这一步，但这十年终究还是没能跳出基层的圈子，这将是他最后的机会。
改革后李默归又给领导当了一回先锋，打江山平天下，任劳任怨。这回应该轮到他了吧。可这事又透着古怪，如果真是自己，那为什么提前没听到一点风声。
想到此李默归又一次躁动起来，没想到这么多年的历练心还是没沉下来，人到中年还那么毛毛躁躁，一遇到事就沉不住气，这大概也是发际线越来越高的原因，他不由自主地抚摸了一下头发，难道真的老了么？是不是该躺平养老呢？可我才45啊！总感觉胸腔里那团火还在跳动着，就像刚入职的时候一样。
李默归毕业于名牌大学，加之能吃苦耐劳，入职没多久就在领导那里挂上了号，大家都庆幸遇到了一个好苗子。因为新人入职就跟开盲盒差不多，永远不知道得到的是什么，只有经过时间的打磨才会看清底色。
虽然常说没有不好的人，只有用不好的人，关键在用，说到底不过是领导自我安慰自我激励的一种方式，可能把错误归咎于自己才会有担当和奉献精神吧。如果在这种精神的加持下再遇到一个好苗子，简直就是如鱼得水，吹牛的资本瞬间厚重了许多。
李默归就是那个能让领导吹牛的人，有知识，肯钻研，能吃苦，这些综合起来就叫能力，他很快在一群人中脱颖而出。但有能力的人都有点骄傲，性格直率，从不知道拐弯抹角，更别说人情世故。但在中层领导眼里这都不是缺点，反而成了一种变相的赞美，因为大家觉得二十几岁就该是这个样子。
李默归很快迎来职业生涯的第一个机会。因为建设需要部门抽调人员成立新的项目组，这是年轻人大显身手的好时候，大家争先恐后地报名，李默归自然不甘落后，很快便组建好了团队，只是组长的人选让领导犯了难。新项目就像种果子，成功之时便是收获之日，参与的人都会分得属于自己的那一个，但组长得到的无疑是最大的。
当时人选有两个，一个是入职十年的高来运，一个便是李默归。高来运成熟稳重，能力中规中矩，但应对项目也是绰绰有余，经过历练一定能成长不少，所以中层领导更倾向于他。但基层领导却更倾向于李默归，虽然入职只有短短的三年，可身上透着一股劲。再加上基层领导也有私心，土生土长的人可能更靠谱，以后成长起来也是部门的荣耀，更是领导的荣耀，最后在他们强烈的坚持下李默归顺利出征。
李默归不负众望，自然要对得起领导的器重。他牺牲了所有的业余时间，就像钉子一样钉在项目上。说到底项目拼的还是技术，只要肯钻研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这正是他的强项，项目不出意外地大获成功。瓜熟蒂落，李默归顺理成章摘走了那个最大的果子，成了部门的技术负责人。一时间声名大噪，成了公司的希望之星。
搞技术的人都有点自负，打心底瞧不上搞管理的人，觉得管理都是虚的，无非就管个人，发个钱，没事找人聊聊天，时不时画个饼，谈不上技术含量。李默归就是这样的典型代表，成为技术负责人后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李默归上任不久便迎来自己的又一个项目，关键设备的技术改造。当时装置的核心设备都是进口设备，维修技术一直保密，况且还有高昂的备件费用，这大大增加了生产成本，更重要的是技术封锁会成为高质量发展的瓶颈。管理层欲打破封锁消除隐患，便钦点李默归挂帅。
项目推动起来困难重重，因为任何一项工作的完成都需要各个部门的配合，李默归虽然是主攻，但辅助必不可少，所以少不了必要的沟通协调。
李默归有才，这是优点，也是致命的缺点。每次协调会上他总是把问题推给负责实施的人，遇到事情常常站在主导位置，只注重本专业问题的解决，要求其他专业必须无条件达到自己的要求，殊不知隔行如隔山，其他领域自己并不擅长，当然也就不能对照自己专业的要求同等要求其他专业。虽然都是为了解决问题，其他专业也能理解，但心里总归有些不舒服。
久而久之，各专业之间生了嫌隙，虽然领导从中周旋，表面上一团和气，但人心不可估量，在职责和制度范围内我可以无条件支持你，但人情的范围内并没有交集，最后的结果也证实了这点。
项目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取得成功，顺利获得当年的科技进步大奖，李默归收获了名，但没想到他把利也攥在了自己手里，认为自己功劳最大，奖金分配自然拿大头，本人也是口无遮拦，常说别人能分得一杯羹也是占了他的光。
领导们有点头疼，不过更多的还是赞赏，毕竟解决问题才是大事，终究还是要仰仗李默归的能力。年轻人嘛，锋芒胜点就是优势，其他的只要经过时间的磨炼自然会成熟。所以在他35岁这年，领导又给了他一次机会，李默归正式步入管理岗位，成了基层部门总负责人，是全公司最年轻管理干部，这无疑给了他莫大的信心，但他从没想过这竟会成为职业生涯的巅峰时刻。
李默归是部门一把手，算得上一方诸侯，管理职权比以前大了很多，已经不单纯是技术问题，更多的还是人的问题。可他依旧直来直去，但人毕竟不是机器，总归有不同的想法，特别是一些小事情，执行制度不打折扣，虽然合规合法，但却少了那么一丝人情味。
李默归改不了大包大揽的习惯，自己太优秀当然要求别人必须同样优秀，达不到要求时总是亲自上阵，出发点很简单，就是把工作干到最好，但手底下的人并不能理解，整个部门就像一个高压锅，李默归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这是很不多人不情愿看到的，工作累不死人，前提是有个好心情，好氛围，所以即便部门整体工作都很好，可人心并不齐。
高菲菲就是在这个时候成了他的徒弟。起初她对李默归充满崇拜，很多工作都是尽心尽力，但能力终归是欠了一点，不管如何努力都达不到李默归的要求，经常在公开场合被他嘚瑟，终于再一次检查中迎来了爆发。
公司组织隐患专项检查，李默归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让所有的人周末加班，高菲菲恰好有事没有参加，结果迎检的时候她主管的业务问题较多，李默归当场发飙，当着很多人的面对高菲菲说：“能力不行，态度也不行，干不了就滚蛋！”
高菲菲心里委屈，孩子生病折腾得她身心俱疲，李默归不过问也就罢了，还这么对她，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已经受够了这个没有人情味的师父，所有的委屈在那一刻宣泄而出。
“我就干不了，那你把我换掉，找个有能力的人顶上！”
“我没那么大权利，你找上级领导去！”
“去就去！”高菲菲说着就起身离开，众人忙上前劝阻，没想到李默归却无动于衷，反而火上浇油。
“都别拦！让她去！”
殊不知这一刻李默归已经犯了大忌，领导把你放这就是解决问题的，不是只有生产问题才是问题，人的问题也是问题，队伍的团结稳定更是大问题。
结果不出意料，领导听到后大为恼火，但他并没有直接找李默归，而是找到他的搭档李顺利。李顺利比他年长很多，已经混迹圈子多年，算得上老资历，老油条。
领导的话很直接，他说：“上了这么多年班，他怎么还这么冲，你多劝劝啊，把你的经验给讲讲，多带带年轻人，要不以后还怎么成长！”
李顺利连连答应着，只是心里有点无奈。其实他经常给李默归一些建议，但李默归从未没听进去过，总是按照自己的思路处理问题，典型的理科生思维，后来他也不再言语，任其发挥，只是默默地帮他善后，就像这次一样。
李顺利做了高菲菲的工作，事情就这样平息了。只是李默归仍然不自知，还以为领导又站在了自己的一边，没有任何的改变，反而渐渐对李顺利有了意见。总觉得李顺利没啥能力，遇到事只会耍嘴皮子。这件事很快传到了领导的耳朵里。班子不团结总归会影响稳定，只能将老资历调离，其实说不合有点过，只能说李默归比较强势。
李顺利走后李默归的搭档换成了新人，年龄比他小几岁，这让他有了一点危机感，后面的人都上来了，可他还在原地踏步，转眼便到了不惑之年，在同职级的人里够得上老资历了，如果有更进一步的机会，他升迁的几率最大，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李默归心里有点急，他努力地抓住每一次机会，但结果并不理想。第一次机会来临，李默归参加竞聘，这次抱的希望不大，因为有一个比他资历更老的人，所以当竞聘失败后心态还算平和。后来又有了第二次机会，资历专业均对口，当所有人认为都是他的时候却再次折戟，这次对他的打击很大，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最适合的自己却不能被认可，但竞聘过程公开透明，都是群众一票一票选出来的，即便心有不甘却也毫无办法。
李默归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从竞聘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他也算稍稍明白点了什么。连续两次的碰壁证明自己已经没有了机会，职业生涯十有八九已经定型，可即便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反思仍然没有看到自己的问题。当第三次机会到来时，李默归犹豫了，虽然结果早已注定，但他依旧参加了竞聘，可能想表达的只是自己的一种态度吧。
李默归依旧是那个能解决技术问题的人，也是领导最放心的那个人，但就是得不到更大的舞台。归根结底管理的根本还是人，专业能力强可以成为一杆枪，可以为领导冲锋陷阵，却无法在人群中筑起口碑。
李默归就这样混了十年，年轻气盛早已不是优点，只是性格使然，行事作风并没有过多的改变。很多时候他都想就这样算了，可命运偏偏又捉弄了他，就在他准备认命的时候公司迎来了一场大改革。
扁平化大部制改革是新时代企业发展的必要要求，精简机构人员，重新洗牌，整合资源，将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上，最大的发挥人的潜能，提高运行效能，李默归自认为就是那个最适合的人。
改革的洪水席卷了整个公司，李默归终于从部门主管的位置腾挪了出来，十年弹指一挥间，从青涩少年到半个老头，职业生涯最宝贵的十年都耗在了这个位置上。期间一次次努力，一次次跌倒，一次次反思，但终究还是原地踏步，收获的只有年龄和缕缕白发，或许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调整的前夕，李默归时不时表达着自己的怀才不遇，到处宣讲着要给别人腾位子，而自己要找一个舒服的岗位去混日子，其实就是传递出一种信息，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回该轮到我了吧，再不用就彻底躺平，不失为以退为进的一种策略，并不是真的想混日子。
大概是管理层听到了李默归的心声，他如愿离开禁锢了他十年的岗位，但并没有获得升迁，而是又回到了十年前的技术岗位。工作自然是轻车熟路，只是心里有些许的怠慢和抗拒，更多的是不服气，难道自己真的只适合搞技术么？
起初李默归想着随便混混算了，可一旦到了那个位置，接触到熟悉的机器设备时他的血液又一次沸腾起来。李默归就像一只饿狼，改革后业务整合的困难就像新鲜的血液一样不停地刺激着他，他喜欢这种沉浸式的体验，简单而纯粹，少了很多人情世故。
当众人还在观望时李默归已经早早进入状态，人员整合分工，新政策强力推行，一顿操作猛如虎，他的眼里只有工作成效，但手底下的人个个苦不堪言，私底下不知道骂了多少次。
最闹心的就是高菲菲，原来就是他的部下，这次改革她满怀希望，想着终于可以摆脱李默归的管理，但机构整合后她被划到技术组，而李默归却是新任技术组长，真是造化弄人。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原点，她有点心灰意冷，这辈子估计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高菲菲知道自己只是一条小鱼，在这个圈子里没有选择的权利，不如试着说服自己认命。反正在他手底下已经干了十年，什么没经历过，就当是回到原点罢了。但她很快发现自己错了，真正悲惨的生活才刚刚到来。
李默归急功近利，但部门整合后新团队的凝聚力不足以支撑他的想法，被动应付的多，主动作为的少，说白了大部分人都在看戏，众人眼里他就像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这个时候表现给谁看啊？有啥用？还不是提不起来，说到底还不是领导的一条狗，用的时候放出来，不用的时候拴起来。李默归对此却毫无察觉，一门心思只想把事办好，别人帮不上忙那就自己上，以一抵十的自信还是有的，只是苦了高菲菲一个人。
这十年他对高菲菲已经使唤顺手，没人接手的活全压给她，可即便这样，他仍然瞧不上她，常常吹毛求疵，工作达不到要求便毫不客气地批评数落。高菲菲苦不堪言，没想到自己也成了一只陪他表演的猴子，她第一次有了反抗的想法。
以前总觉得他是师父，抹不开脸面，或是对他还有一点幻想，师父总有一天会开窍，升迁后一定会罩着我。只是没想到这些年给她的全是鞭策，可她已经不需要这样成长，只想安安心心混日子，不奢望师父能罩着她，只求师父能放过她。高菲菲想起了她背后的那些男人们，很快便锁定了目标，一场精心策划的饭局悄然而来。而这个时候李默归正在蠢蠢欲动，他也需要这样的一个机会。
这几年竞聘失败的经验让李默归有了一些触动。凭能力可以混到基层的最高位置，但想更进一步就不是单凭能力能突破的，人脉、口碑必不可少。李默归已经葬送了自己的口碑，但这次竞聘他想在人脉上想想办法，哪怕能增加一点点筹码也是好的，因为这将是他最后的机会。
企业是一个大圈子，而这个大圈子又由很多个小圈子组成，李默归细细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圈子，竟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最后的结论就是所有的领导对自己都很好，但这种好都是建立在工作对接上，从来没有哪位领导在酒桌上和他谈天说地，这主要还是自己并没请过领导几回，李默归再一次犯了难。
正在李默归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个邀请，高层管理部门的张处长居然请他吃饭，一并邀请的还有他的主管领导及得力副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上下级之间良好的沟通可以减轻很多工作的阻力，说不定还能为他竞聘出点力气。不过自古都是下级请上级，没听过上级请下级。李默归满腹狐疑，想破头也没个所以然，只能见招拆招。
为了不迟到李默归抓紧处理手头的工作，终于赶在下班前完成所有任务，出门的时候他碰见了高菲菲。这个女人今天打扮得好像比平时更妖艳，浑身散发着狐狸精的气息。李默归向来看不上她，所以并没有过多的言语，简单地打过招呼便离开了。高菲菲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突然浮现出邪魅的微笑。
李默归一行三人早早到了约定的地方，没想到还赶在了领导的前面，等了好久张处长才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简单的寒暄过后几人落了座，只是张处并没有坐到主位上。
张处长也没客气，自顾自地点着菜，气氛有点尴尬，不过也正常，张处长和他们之间本来就是管理和被管理的关系，平时除了对接业务也没啥交集，再加上李默归并不怎么走动，交情自然深不到哪儿去。
不久服务员开始上菜，最显眼的还是那盘鲍鱼，不过李默归自知他的身份还配不上，心里的疑惑更重了，但又不好意思张口问。他想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饭，领导迟早要切入主题，不如静静等着吧。
眼看着菜都齐了，可张处长仍然没有动筷子的意思，李默归有点迟钝，打破头也想不到其中的原委，他的主管领导还算有点悟性，试着问了一句。“张处，还有其他客人么？”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只是张处刻意卖了个关子，并没告诉客人是谁。
正在这时包厢门开了，走进来一男一女，这两个人李默归都认识且很熟，女的就是高菲菲，真是后知后觉，这是他才明白这个女人今天为啥打扮得这么妖艳。至于男的么，就是多年前和他竞争组长的高来运，不过人家现在是企业监管部门的负责人。
那次竞争组长失利后，高来运已经看清了自己在这个企业的结局，他心有不甘，不如趁着年轻做出改变，年纪大了腿脚不便，那时再出去给人拎包就不赶趟了。于是毅然决然地参加了公务员考试，成了一名小职员。
李默归当时死是个瞧不上人家，好好的国企班不上，非得当个公务员，国企都混不明白，公务员就更没戏，所以自从高来运走了后再也没有联系过。谁料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家居然发迹了，而且是监管自己单位的负责人。这就尴尬了，官虽然不大，但管用，别说是他，就是张处也得忌惮几分，今天吃饭就是很好的例子。
李默归还在愣神，张处已经迎了上去，寒暄过后，高来运笑着说：“我今天带个蹭饭的，你们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人越多越热闹，况且还是这么漂亮的美女，真是求之不得啊！”说着便将高先生让在了主座，高菲菲顺势坐在了他的旁边。
张处笑得跟花一样，轻声地说道：“这些都是您的老朋友，我就不介绍了！”高来运依次打着招呼，只是到了李默归这刻意说了一句：“小李啊！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意气风发！”
李默归不知如何回答，一直傻呵呵地笑着，可他的笑比哭还难看，但高来运并不在意，他们也没有过多的叙旧，所有人都知道他离开的原因，李默归再不识趣也不会提起。所谓故人不一定是朋友，也有可能是仇人，但很多仇恨已然随着时光的流逝、身份的转换没了影踪，要不这些人今天也不会坐到一个桌子上。
李默归总觉得气氛怪怪的，按理来说张处和他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当然也包括高菲菲，可她偏偏是高来运带来的人，问题应该就在这里。想到此他对高菲菲说道：“菲菲，下班的时候你咋不说也要过来，早说咱们一起过来就完事了么！”
高菲菲忙解释道：“高哥下班的时候才说带我蹭个饭，也没说和你们。”说着看了一眼高来运。高来运会心一笑，毫不掩饰地说：“张处说要一起坐坐，想着我们都是老朋友，你们也是菲菲的领导，我这是借花献佛，说来惭愧，以后菲菲还得靠你们照顾。”
听到这傻子都懂了，李默归有点懊恼，为啥以前就没看出高菲菲还有这本事呢？不过看不出来也正常，他那脑子要知道拐弯就不叫李默归了，当然自己也不会是这个现状。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想纠结高菲菲是如何攀上高来运这个高枝的，既然知道了这层关系，正好可以利用一下。
几杯酒下肚，李默归已经有点飘，本来就短的脑回路更短了，趁着酒劲说道：“菲菲呀！你进公司后就跟着我，我是你的师父，有什么困难放心跟我说，别客气！”
高菲菲笑靥如花，只是心里不知道有多嫌弃，你这愣头青，这时候知道我是你徒弟了，要不是今天这顿饭，以后不知道还怎么折腾我了。当然嫌弃他的不止高菲菲一个人，大家权当没听见。圈里很多事看破不说破，要不然显得自己没水平，但话说回来，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饭局到了尾声，可买单却成了问题，仿佛是一个死局。高来运是老虎，张处是鸡，李默归是棒子，高菲菲是虫，可偏偏老虎和虫是一伙的。高菲菲还算是个有眼色的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多么希望这个师傅能开窍一回，但最终还是没等到，这才意识到她这师傅不是装傻，而是真傻。最后忍不住给高来运发了一条信息。
要不我把单买了吧？
不用！你是我带来的人。
其实最应该站出来的是李默归，但直到张处起身买单的那一刻他还在吃着最后一块鲍鱼，众人眼里满是鄙夷，但他却毫无察觉。离开的时候李默归突然喊来服务员，正在众人不解时他却淡定地说道：“服务员，这个牛肉好吃，你帮我打包吧！”
如果觉得这就是钢铁直男的极限那就错了，分别的时候张处拿出剩下的一瓶酒递给李默归，随口说道：“我要和来运走走，拎着不方便，你拿走吧！”李默归嘴上说着不要手却不自觉地接了过来。
回去的路上，李默归和高菲菲坐同一辆车。他还沉浸在饭局的快乐中，滔滔不绝地对高菲菲表明心迹，只是高菲菲再也无心听他言语，戏谑道：“怎么能让张处买单呢？我们不但没有花钱，还又吃又拿，这样总归不好。”
可惜李默归已经飘了，在他的思维里，自己才是今天的主角，为了菲菲他高来运也得给我几分面子，而张处为了讨好高先生对我也得有所顾忌。但他还是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张处是他的上级，他终究不过是一条小鱼，这样的替代品有很多。
饭局是一个平台，只适合那些善于表演的人，对李默归这种不懂人情事故的人就是大型社死现场，自鸣得意，沾沾自喜，殊不知已经葬送了自己最后的机会。
接下来的日子李默归对高菲菲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不再盯着她的工作，处处讨好，不过这并不能抹平曾经的创伤，反而让高菲菲更加地反感，对竞聘自然没有实质的帮助，李默归的落选早已注定，这终于抽走了他最后的一丝心气。
很多事情都在随时间的推移而变化着，就像李默归一样，二十岁直来直去那叫有冲劲，是优点，可到了四十岁还那样，那叫没脑子。需要维系圈子的时候一身傲气，现在姿态放低了，却已经来不及，反而让别人小瞧，倒不如一直坚持自己的行事风格，至少还能落得一句赞美，李默归终究还是没能看透这一点。
这个夏天还是一如既往燥热，只是李默归感觉不到，因为心里的火已经彻底熄灭，再也没有什么能温暖他的世界，人这一生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并不多，有时候即便参破，却已经没了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