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 14
“小敏，推广资金相关的资料和审批流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上班的时候请记得查看，辛苦了。”
消息发出来的时候，北京时间凌晨6点，法国那边夜里11点。
昨天陪着沈君译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已经12点了，嘶他们当老板的人是不是都喜欢拼命加班……
苏小敏叹了口气，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
“目前看，第一季度灵活取用的资金是可以申请到的。但多的额外部分可能暂时批不下来，我会再去争取。我们先按这个方案进行即可。”
苏小敏打开邮箱扫了一眼。
李庭已经非常贴心地帮她把财务相关的流程全都处理完毕，她接下来只需要发个邮件附上方案抄送给各个业务的经理，再和他们开会分发任务就行。
这两天上海的气温有所回暖，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整个办公室还显得有些刺眼。
窗边的同事把窗帘拉低了一些，好让阳光不至于干扰了自己的视线。
苏小敏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而后在teams上给经理们发消息，准备半小时后开会。
她抬眼望向桌边那个兔子摆件。
江墨送她的。
说起来，墨墨和陈雨离开沃华也已经快一年了。
那会儿沃华自己的微信小程序刚刚做完没多久，随后就是这个小程序让沃华第一次松了口想要效仿考拉铺开互联网业务线，打算在招聘策略上不拘一格，唯才是举。
但是……终究是错过了。
那一个月的空档期，江墨飞了趟北京，飞回来就剪了头发。
俩人一起去的理发店，江墨坐在椅子上，一边说学长“温柔大方体贴长得帅而且身材哇塞绝了”，一边骂老白男“装个屁装我就一个小喽啰要给我下两年竞业”。
彼时理发师刚刚把她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而后一刀剪断。
那是已经留到过腰了的长发。
理发师问了她三遍，“你确定剪掉吗？”
江墨的回答很干脆，“不剪我就得赔120万。我没钱，只能剪。”
……啧，她要是知道老白男就是学长……
苏小敏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江墨走了之后，他跟我开会开到一半，经常说着说着，就得停一下。”
董老师的话言犹在耳，“有一次他没关麦。确切说，他以为他关了，实际上他没关，我就听他在那头，放声大哭。我才知道原来他痴情到了这种地步。”
但猛烈的释放过后，他能很快恢复正常，继续开会。
说起来，那段时间沈君译也问过眼睛畏光怎么办。
苏小敏还以为是老公畏光，沈君译摇摇头，“不是我，你放心。我哥害了相思病，把眼睛哭坏了。幸亏视力没掉，只是他现在见不得太阳。”
唉。
考拉的办公楼距离沃华说远不远，约莫9.8公里；但是说近并不近，因为恰好要穿过上海最堵的那段高架之一，地铁的话也需要换乘一次。
考拉加班又猛。
但好在考拉的楼离苏小敏家很近，楼下有胜鸿的美食广场。
所以苏小敏偶尔把女儿放娘家，随后去找江墨吃饭。
她俩经常刷江墨的工卡蹭员工优惠，但积分又都积在苏小敏的会员卡里。
至于陈雨，她大部分时候都来不了，或者匆匆碰一面，就得赶紧回家带孩子。
江墨最开始去的时候是有一些不适应的，苏小敏还和她说私企确实都这样，“老沈就这样。”
现在想起来……
靠，老天的暗示，是她没有读懂。
不光是工作作息问题，沈君译每次不回她消息，回来说“刚才去面试了”，也都总是在江墨说“刚又有一个候选人走到董事长那里了！小沈董性格很随和，只是脸比较严肃，希望候选人发挥正常！”之后。
苏小敏叹了口气，而后顺手打开游戏领离线奖励。
……对，沈君译做那个。
日常任务什么的她是好久没做了，不过现在的游戏就是比较省力气，花钱就行。
顾舒诚脸上冷若冰霜，但嘴上说的却是“工作辛苦了，要注意休息”。
随后给屏幕前的苏小敏递来一杯赛博咖啡。
另一边，沈君译刚把手里的星巴克纸杯放到桌上。
跟他的至尊宝摆件并排放在一起。
是个很经典的电影人物，也是一个很古老的游戏周边。
他静静地看着这个摆件。
有……十多年了吧，十五六年？
不记得了。
但沈君译记得，他那会儿每天开两个号清任务，一个他的，一个苏小敏的。
苏小敏曾经好奇过，“会长你那么闲吗？你又能给我讲题又能帮我练级……”
“嗯，我作业写得快。”
“可是我要怎么感谢你呢？”
“要不，做我的情缘缘吧。”
于是就这样，沈君译和苏小敏在游戏里结了婚。
当时游戏里就有游行之类的玩意儿，沈君译每一个都拉到了最高规格，“情缘缘，我想给你一个十里红妆，和我在一起，你不会后悔的。”
后来他们都练到了满级，游戏开发者表示这个等级封顶了，也不会再开放新的满级。
沈君译就开始更新身上的装备，每一件都是精心做到最好。很快沈君译就从一个“实力不错的大佬”变成了“全服最强的大佬”，甚至还有官方的记者来给他写过专访。
沈君译做装备不光是花钱，这东西要算的。
这个游戏的随机概率做得非常精妙，精妙到沈君译直呼“这没个华五数学系研究生肯定做不到这个程度”。
毕竟他自己就是货真价实的清华数学系出身。
但对于花钱的人来讲，那就是，深不见底的大坑。
再后来，沈君译自己的号装备已经到最精细、只剩下一些非常微小的细节，他就开始帮苏小敏搞装备。
其实他也看出来，苏小敏对这个游戏里杂七杂八的数值并不感冒，而且那个时候她一门心思在准备法语考试，上线也只是打打活动。
她说，“感觉我可能快不玩了……实在跟不上。”
沈君译听着就害怕，就假借“给你清日常”问她要了号，而后帮她做号。
毕竟，他真的喜欢她；但是那个情况下，她要是不玩了的话，他就没机会追她了。
所以他帮她练，她玩现成的就好。
某一天公会里的兄弟在QQ群里发了个截图，“哇塞会长夫人已经是服务器里第一的医生了吗？”
随后就把苏小敏炸出来了，“会长花了多少钱啊？……”
那他总不能说花了接近两百万吧。
这不是一个小数字，他了解。
可以在当时的上海买个楼，都不是买房的问题。
于是他说，“没有多少啦，我缺个奶陪我打架。乖，没事哈。实在过意不去，回头请我吃饭。”
这个公会不是沈君译建的。
之前的会长自己的角色可能没有太强，但是因为组织能力很好，又有沈君译这个军师，这个服务器里的大佬都倾向于和这群人一起玩。
因为沈君译总是能给出性价比最高的打造方案。
都是他自己真金白银试出来的。
所以这个公会本来实力就不弱。
而后沈君译成了会长，又是榜一法师，于是慕名而来的大佬就更多了。
一下子这个公会的实力就变得非常强。
但是树大招风，就是这个时候，别的服务器陆陆续续转服过来一帮大佬，想要挑战一下沈君译和他背后这个名叫神域的公会。
他们组了个公会特意叫弑神。
那段时间苏小敏忙着读书，游戏里的事她并没有太多时间去在意；但随后没多久，苏小敏考试结果出来了，她法语专四无压力通过。
于是沈君译就开始教她打架。
“很简单的，宝宝，来我们试试。”
沈君译让公会另一个大佬带着自己的绑定奶，他则和苏小敏一起，两边打擂台测试。
苏小敏后来就很强了，她可以在做听写练习却遇到敌对过来强P的时候，先手开起一个大招给沈君译创造输出空间。
两个人的感情也越来越好。
其实当时弑神那边，高战们真正花钱的，素质都还可以，打输了就打输了，打赢了就打赢了；但架不住有些素质低下的特别跳，经常在苏小敏起手开大之后对沈君译和苏小敏进行一番人格侮辱，如果运气好出了一两个暴击带走了苏小敏，那就还要带上嘲讽。
苏小敏被气哭过。
沈君译直接在语音频道里哄她，“宝宝，好了，乖。你再去听一会儿法语，号交给我，我来检查一下。”
“可是他们说话好气人……”
“交给我，没关系的，宝宝。别哭。他们不值得你哭。”
“嗯，老公。”
沈君译能记一辈子，因为那是苏小敏第一次叫他老公。
甜到他心里去了。
原来的会长的那句，“你做会长，她做副会，刚好，夫唱妇随。”
可算是应验了。
原来的会长是个做电视新闻的，孩子上小学之后家里直接禁止了他再打游戏，于是就让沈君译当会长。
幸亏自己接了这个会长。
某种意义上，也感谢这帮敌对。
除了他们嘴是真的臭……
“舒狗打架靠鉴定是吧，有种别只会开鉴定啊！第一法师带着第一奶只会无敌减伤一套是吧！”
沈君译从来不会在这种地方浪费口舌。
老婆不喜欢，老婆喜欢他人狠话不多。
所以他不打字也不语音，随后敌对死亡的信息就刷了公会频道的屏。
而后大概过了一个月，敌对的喇叭就成了——“对不起阿舒的老婆阿喵，之前嘴臭也是着急了，以后不会了，实在对不起。”
阿舒是沈君译在游戏里的名字。
本来他想叫阿译，特别有港台片那个味。但是想了想，灵机一动，如果阿译容易被人叫成阿姨，那么干脆不如叫阿叔吧，哈哈哈哈。
苏小敏随后还收到了私聊，“对不起夫人，请不要生气了，抱歉真的很抱歉。”
她还在懵，沈君译问她，“宝宝，你愿意接受他们的道歉吗？”
“啊，道歉了就算了。可是，我们都还没见面，怎么就夫人，还老婆了呢……”
沈君译当时心里就有点难过，“你叫过我老公呀。”
“可是不一样……我们终究……唔，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
苏小敏支支吾吾的样子，沈君译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勇敢一点。
这种事，自然应该是男生主动的。
于是确认过她的时间，他就买了张机票。
那会儿见面难度挺大的，也不像现在有手机，也幸亏她愿意举着牌子等他。
她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有点婴儿肥；但是，他觉得，很可爱。
两个人见面之后，就先去了网吧打开角色验证彼此身份。
但他没想到的是，苏小敏顺手就在电脑上打出了他的名字。
“说起来你跟这个人长得好像，我们那年的竞赛之神。”
是现在想起来，嘴角都会忍不住上扬的甜蜜往事。
喜欢的人，原来也悄悄喜欢着自己。
他愿称之为人生最爽时刻，没有之一。
尤其是随后苏小敏看着他的登机牌和身份证直接呆愣当场的时候。
沈君译忍不住揽她入怀，“是我呀，就是我，原来宝宝那么早就见过我了吗？”
随后她回抱住他，“别慌，你可以抱紧一点。”
其实她也是慌的吧，她的怀抱也很小心翼翼。
沈君译大胆迈出第一步，“那，现在，我可以叫你老婆了吗？如果不喜欢，我们换一个，或者……我还不知道宝宝叫什么名字呢。”
“你这个人怎么还没问名字就急着确定关系……”苏小敏也给他看自己的身份证，沈君译一声“敏敏”，缱绻又缠绵。
两个人接了吻。
那是彼此的初吻，青涩，却热烈。
沈君译喝了口咖啡。
馥芮白绵密的泡沫在口中化开，洇散出丝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9.8公里外，8楼的开放工区，苏小敏手里握着一杯一样的。
十几年的夫妻，他们连神游天外都是心有灵犀的。
后来沈君译每个月都会飞过来上海找她，她起先担心，但是这位爷估计也不差钱。
他亲口对她说自己家里大概千万身家，这点事不叫事。
她虽然觉得应该远远不止，但也没细问。
年轻的大学生对于远超自己这个年龄认知的金钱很多时候是没有概念的。
再后来就是，他为了她来到上海，双方父母见面，他俩领证结婚，他们搬到徐汇。
曾经日子也是忙碌却甜蜜的，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苏小敏叹了口气。
Lucia在一边，疑惑的语气，脸上却写满了关心，“哪能了姐姐，馥芮白不好喝吗？”
苏小敏摇摇头，笑了笑，“倒也没有，就是感觉脱脂奶不够香，下次还是全脂奶吧。”
Lucia拍拍她，“哎对了，第一季度日常宣发资金下来了，姐姐蛮叫记得发票什么的贴好，我好走PO。”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