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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白

2018-07-27  本文已影响51人  肆苦

1

        宁欢走出校门,大家多是搭着伙的,家长们在门口探头探脑,在攒动的人群中辨认着自己的孩子。宁欢在他们中间踽踽独行,看起来极不和谐。一身普普通通的校服,在她身上却有了寂寥之感,那是一种静止在来来往往人群中的寂寥。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朝站牌开来。宁欢吃力地挤进车里,书包带子却被车门夹住了。宁欢只能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坚持了三站,直到后车厢的空了一点点,司机才重新把前门打开。她艰难地扭过头,却感受到了某个人的注视。暮色里,人们行色匆匆,无法辨认目光的来源。宁欢却觉得眼前隐约浮现了一种白色,是很特殊的白色,涌动的,沉静的。她低下头,抿了抿嘴唇,掩住了眼角的笑意。

        从公交车上挣扎下来,回了家。母亲做好了晚饭等她。住的是出租房,只有一层。母亲为了她的高考,辞了工作专门负责照顾她。父亲常年在外,只有在每个月末的汇款单中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父母待她那样的好,好到让她感受到了一种沉重的负累,压得她有些心悸。

        回答完母亲对于一天学习情况的盘问,她逃也似得回到屋里,轻手轻脚地推开窗户——和平常一样,晴天娃娃上束着一条白色的丝带, 上面写着一行钢笔字:完成了自己应做之事后,才能做自己想做之事。宁欢静静地闭上眼睛,微笑起来。她应做之事,是好好复习,参加高考,不辜负父母的期望。但她想做之事……用力摇了摇头,宁欢打开抽屉,里面放满了白丝带,一条一条,叠起来,写的都是同今天一样的话。字迹清秀中透着洒脱,但还是看得出是男生的字迹。将丝带收好,宁欢却没有开始马上学习,又一次想起了那次对视。

2

        那是在一年半以前了。

        宁欢住的那一片地方几乎都是高中生,离学校不算太远,公交车四站就能到。每到深夜,一扇扇窗里透出来的光,温暖了一片天空。一个周天的傍晚,宁欢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推开窗户。晴天娃娃在窗前晃动着,思绪卷云般袭来,让她有些迷茫。

        她已经高二了,高一时的拼命努力让她进了重点班。她不聪明,所以只能努力。可是,进了重点班,更大的压力也就随之而来……她有时真的感觉,她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回头想想,她努力了那么多,她想要的真的得到了吗?有很多人告诉她应做何事,却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想做何事啊。将叹息咽下,宁欢信手在一张纸上写下:人生不过数载,应做之事和想做之事之间,如何取舍?写毕,顺手就将纸条挂在了晴天娃娃上,让晴天娃娃也烦恼烦恼吧。她这么想着,却发现窗户对着的那户人家的外面,有一个白色的身影,一直注视着她。风过,他的衣服被吹起了波澜,那片白色似乎有了生命,可以看到白色的浪花在其中翻滚。那时候没有戴眼镜,看不清他的长相,但她可以肯定,他们真真实实地对视过,因为那种眼睛像是跃入一片沉静的大海的感觉,她至今还记得。

        第二日晨起,宁欢拉开窗帘,看见晴天娃娃上束着一条白色的丝带,俊秀的字在风中晃动,而纸条却不见了。她几乎本能地确定,那定是他留下来的。自那以后,每每晨起,她总能在窗前的晴天娃娃上,看到一条条写着相同的字的丝带,都是白色的,深白色,一如初见。她也曾提早起床,却没有见过他。对面窗户的人家,并没有儿子。宁欢几乎要怀疑,那天的对视是一次幻象。

        还好,每次放学都能见到他。

        还好,白丝带还在。

3       

        宁欢趴在桌子上推算数学题,同桌向晚突然扑上来,抱住宁欢不撒手。“同桌,这才高二呢,怎么那么拼啊,陪我玩一会儿嘛,就一会儿……”

      宁欢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她这样冷清的性格估计只有自来熟的向晚才和她合得来了。向晚看着面上风平浪静的宁欢,无奈地嘟了嘟嘴:她的同桌,什么都好,就是太安静了。不过向晚毕竟是向晚,暗自腹诽了半晌,又凑到宁欢旁边,翻阅着宁欢码成一叠的高一到高二的数学卷子,一边不住点头一边道:“阿宁,你的字怎么越写越像男生的字了,好看是好看,不过和你的长相也差太多了吧?”宁欢笔尖顿了顿,沉吟了一会儿:“大概是最近写连笔字写多了吧。”大概,是看丝带上的字看多了,下意识地想起,下意识地模仿,连字也变得相像吧。

        宁欢偏过头,问向晚:“你知道哪个学校的高中学生校服是白色的吗?”“大概是一中高二的校服吧,一中离你家倒是不算太远……虽然一中的成绩年年都是第一,但是我们学校也不差嘛,每次就只差了那么一点点……话说回来,校服怎么会是白色的,就不怕弄脏吗……阿宁,你在一中有认识的人?”看着几秒钟时间已经变了好几个话题的向晚,宁欢无奈地叹了口气:“也算……认识吧,见过几次,只是没说过话罢了。”

        宁欢看着向晚,她的眼睛里好像永远都闪着光,灵动的,活泼的,好像什么烦恼都不能阻止她上扬的嘴角。

        这样的向晚,宁欢很羡慕。

4

        就这样,白丝带陪着宁欢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一次又一次的考试,甚至已经变成了她坚持和努力的理由。

        每次放学,当公交车开过三站,也就是一中附近时,宁欢总是会向窗外看去,总会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同一秒朝她看过来。明明看不清楚面容,明明还隔着来来往往的汹涌人群,明明那时的暮色暗得使她看不清车外人们的表情——她却能确定,他也在看着她。那片沉静的白色,怕是已经住在她的心里了。有时宁欢明明想一直看着他,却在他的注视下红了脸,再不敢抬头。

        她知道,她是喜欢他了。

        可是她还不能说,因为她要先完成自己应做之事。他大概也是这样想吧,宁欢每想到这里,就露出一丝很浅但很甜的微笑。

        有时,宁欢撑不住了,她就拿出白丝带,一遍一遍地看,然后告诉自己,要坚持下去,因为有人在等她。

        那个人,穿着白色的校服,可她却觉得,他身上的白色和别人的不一样。那片白色是涌动的,也是沉静的,恰如清晨的海波。这种白色,大概叫深白。

        每天早晨窗外的白丝带,每天傍晚车内和车外的对视,一年半就这样过去了。

5

        一日晨起,迟到的宁欢来不及拿窗外的白丝带。傍晚回家时推开窗户,宁欢惊奇地发现,白丝带不见了。晴天娃娃像是少了什么,孤独地在风中打转,恰似在风中翘首顾盼的二八少女。宁欢心紧紧地缩了一下,顾不得什么,登上桌子,向窗外张望,在夜幕中寻找着她心心念念的深白。桌子硌得她的膝盖微微发红。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宁欢的身子甚至有些发颤。

        如果有人在那时看见宁欢的神情,就会发现她的脸上,除了一丝慌乱,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和呆滞不安。那是一种被人看透内心的不安。

        只可惜,窗外除了昏沉的夜色和流动的风,什么也没有。

        宁欢迷茫地在椅子上蜷缩成一团,桌子上洒满了白丝带,一条条,交错在一起,像网。

        此时母亲唤她来吃饭,她只得把心中涌动的情绪拼命憋回去,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忍住了眼中闪动的光。

        在餐桌上,宁欢一言不发,几乎要将头埋进碗里,无心理会母亲略带担忧的目光。

        宁欢闭上眼,坐在书桌前,默默了良久。待她睁开眼时,已然再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她只是对着那些白丝带,静静地说道:“完成了自己应做之事后,才能做自己想做之事。”

6

        剩下的那些日子里,宁欢变得更安静了,也更寡言了。与其说是消极的沉默,不如说是在压抑着什么。窗外的白丝带仍然每天出现,宁欢取下时,眼神却比从前多了一丝茫然和微弱憧憬。

        身边的人都发现了宁欢的异样,但他们都以为是因为高考渐近的缘故。但向晚发现,宁欢在极少数发呆时,并没有紧张的情绪,而是挣扎,尽管这种神情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高考的前一天,同学们约好了一起放孔明灯。宁欢看着被星星点点的橙红色灯光浸润的夜空,目光飘到很远的地方。手中的笔被攥得很紧,却迟迟没有动作:她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这时向晚拉住了宁欢的手,带着她走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脸上带着难得的认真。她指着天空的温暖灯光,对宁欢说:“阿宁,其实我们就像那一盏盏孔明灯,尽管方向不同,但我们都是朝着同一个目标飞去的。在这个过程中,有人失败了,再站起来;也有人失败了,草草落下。它们努力地向上升,不断拉近自己和天空的距离。尽管每个人离天空最靠近时的高度不同,尽管有些事就像孔明灯终究会落下一样,早早就注定了它的结局,但当它们升到了离天空最接近的那一瞬间的时候,还是很美好。”

        宁欢注视着向晚,那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女孩,此时抬头看天的面孔,和被橙红灯光晕染的眸子,看上去格外成熟,也格外单纯。

        “阿宁,我知道,你对自己总有很多要求,你一直想让自己变得更好,也给了自己太多的枷锁。其实你抛开这些,你会发现其实有些事不像你想得那么重要,有些事也不是你想得那样虚无缥缈。再说了,你的成绩那么好,上X大肯定没问题了,别担心,放轻松。”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向晚已经恢复了平时活泼爱闹的样子,笑容在宁欢眼中,灿若星光。

        宁欢走上前,抱住了这个虽然并没有多少说中她的心事,却笑靥灿烂的姑娘。

        须臾,宁欢蹲下身,用笔在孔明灯上写上两个字,点燃灯中的燃料,将它轻轻用手托住、松手。

        宁欢的目光追随着那盏灯,看它慢慢升起,看它在风中飘荡,最后化作了空中的一颗微弱星光。她的目光温柔而茫然,像是在向一个人告别。

        那两个字,是“深白”。

7

        一切,都结束了。

        高考结束的宁欢回到家,似乎与平常没有什么不同。母亲没有问她考得如何,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吃完饭以后好好休息吧。”“嗯。”宁欢点头。

        吃完饭的宁欢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推开窗户,窗外的晴天娃娃像今天早晨一样,并没有白丝带,她却并不惊讶。

        当然——是没有的。因为,她没写。

        她苦涩地笑起来,两道细眉纠缠在一起,像结。

        她是想笑的,可偏偏眼泪要落下来,落得又快又急,带着这两年没说的压抑情绪,落下来。

        在眼前的一片朦胧中,她看到,一个刚刚上高二的女孩,在一次真实的对视后,形成了一个虚无的幻想。

        在夜晚,她将白丝带剪好,写上字,束在晴天娃娃上。到了第二天清晨,将白丝带取下,放起来。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这两年以来,她都在用这种方式,给孤独的自己一点点慰藉和寄托。

        大概,是想象力太好了的缘故,她自嘲地笑。那一次次的对视,竟连她自己也差点当了真。亦或是,第一次对视时,他的目光就早已印入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那天不见的白丝带,让她几乎以为他真的存在。可终究……只是痴人说梦罢了。

        关上窗,宁欢静静地趴在书桌上,入梦。梦里,是那夜天边的点点灯火。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向自己的深白时光告别。

8

        宁欢起床时,已然八点多了。想起昨夜,她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有点不甘心。

        几乎是习惯性地推开窗户,她看见——

        晴天娃娃上束着一条丝带,是白色的,深白色。

        她怔住了。

        有些颤抖地解下丝带,上面写着:完成了自己应做之事后,才能做自己想做之事。

        是,是她的字。

        这是那天不见的白丝带。

        不同的是,反面多了四个字,字迹干净俊逸,行云流水。

        你且等我。

        “咚咚……”这时,有人敲窗。

        她攥紧了白丝带,慢慢抬头——看见了,一个深白色的身影……

【想说的话】可能每个女孩子心里,都有自己的深白少年。他们会在她们变得更好的未来,等着她。

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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