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抱怨

    如果有人问我每年过年最“怕”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我最“怕”送新衣服回家给父母。

    每年过年，无论经济如何紧张，我们都会给4个老人添新衣。爱人工作忙，采购的事一般都是由我来做。但送衣服的任务无论如何我都要拉上爱人一起。公公婆婆还好，常常笑咪咪地说：“年年买，哪里穿得完这么多！”然后欣然接受。老父亲老母亲就不一样，特别是老母亲，已经哭（是真哭了好几年了，有几次甚至在人多马众的地方边跳边哭：“我这么大岁数了，不要再浪费钱啦！等我没在时你烧着不心疼吗？钱要用在刀刃上，源源（我大儿子，智障）不知还要花多少钱。你现在翅膀硬了，越来越不听妈的话了！”如果还不“解恨”，老母亲直接握着拳头就朝我身上“打”。

      从我记事起，老母亲就没为自己置办过新衣服。小时候，每到三十晚上，母亲总是先把我们洗刷完，安排我们上床后独自一人忙着给哥哥弟弟们的新衣服钉纽扣，缝新鞋（兄弟姊妹太多，姐姐和我一般都没有新衣服过年。我们也习惯了重男轻女的待遇），我则会偷偷起来给母亲穿针引线。母亲总会泪眼婆娑地摸着我的头说：“小囡，就你最懂事，等家里宽裕了，妈一定给你做身新衣裳。”我也会小声回应：“妈，等我长大赚钱了，你就有新衣服穿了。”

    人人都知道“儿多母苦”，可就我的认知来看，我的母亲要苦得更多一些：干活时，母亲总是跑在全家人的前面；吃饭时，母亲总是等全家人吃饱后才上桌；分零食时，母亲总是说她不喜欢吃……母亲总是节衣缩食，省吃俭用。而父亲有些强势，母亲做什么事似乎都不对，可为了子女，母亲选择了隐忍和委曲求全。等父亲不在家、哥哥姐姐们上学去后，母亲就坐在院子里的某个角落处长一声短一声的哭，哭得肝肠寸断，天昏地暗。母亲以为我小，啥也不懂，其实我幼小的心中从那时起就埋下了保护母亲的种子。

    直到我工作后，母亲终于迎来了她的春天，我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可母亲过惯了苦日子，从不会大手大脚花钱，更不会浪费粮食一一我的两个孩子掉在地上的饭菜，她会趁我不注意就迅速捡起并塞进口中。她总是絮絮叨叨地说：“抛洒五谷狗抓心。”每每给她买新衣服，她总会抱怨：“不要只知道买衣服，现在的衣服根本穿不烂。你就没听说过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话吗？”见我不啃声，母亲又“循循善诱”：“天晴苦了天阴吃，天阴苦了下雨吃，下雨苦了生病吃。有时要防着无时，苦钱就如针挑土，用钱就如水淌沙……”

      这不，今天老母亲一看到爱人提着衣服进门就指着我“骂”：“最恨你啦！到处都是衣服，我还能活几天？我怎么穿得完？不要浪费钱！”小儿子小声说：“我外婆不要就别买，硬要让她难过。”爱人盯着小儿子道：“你要慢慢体会你外婆不是真的不要衣服而是心疼我们赚钱不容易好心情。”

    老母亲把我拉了坐下，握住我的手，仍在抱怨着，可我的心底却涌上无尽的暖流一一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妈妈的爱最纯最真最无私最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