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

水乡

每次出发，我总是在想，自己脚下的路，延伸到了谁的梦乡？那儿是否会有让我熟悉的皓白月光，抚慰我这颗疲倦的心；那儿是否会在小舟轻开的湖面，抛开一网肥鱼，填满内心的饥肠辘辘；那儿是否有一个故事，在等着我这个配角的姗姗来迟？

他们，又能否原谅我的不告而来？

所以，每当我的脚步踏上月台，每当那呼啸的列车声音从远及近，最终停在我的眼前时，我总会再三的犹豫，不知道自己的这一次出发，到达的地方，自己的脚步踏上的那一刹那，会不会成为惊扰他人甜蜜美梦的入侵者？

最终，我的每一次出发，都开始在夜幕刚刚拉开一角的时候。那时，我就不再过多考虑时间问题，我能抵达的每一刻，前去迎接我这个异乡人的，除了月亮，只有月色了。

月光，拉开新人的梦，也悄悄地带走不被人察觉的陌生感。

明天的太阳仍会升起，在响起于幽深小巷的吆喝声中，在临水河面上划破绿镜的欸乃中。那儿的人们会像往常一样开始他们自己的新的一天生活。不知在街角巷尾意外的相遇下，我这双陌生的足迹，会不会引起他们不经意地回望？

在屋前竹席上晒着阳光的老人们正在窃窃私语，他们在回忆光辉的年轻岁月，还是在领悟手中日子已然不长后，从内心生出的对于在外游荡的儿女的惦记？

跋涉多年山水的我，就在此刻，也开始在心中生出许多的眷念，贪恋这屋前竹椅上阳光一时的暖，贪恋着肥鱼新蔬上桌时孩童邀请一声的喊。

他们对于我这个外来者的到访，会不会也成了一种闲谈，茶前饭后时将我在街上摔倒的狼狈添些枝叶，成为一道勉强入口的下酒菜。

如果我渴望，将他们一生的精彩写进书里，我想他们一定会宽容地与我分享，不拿我当做外人。穿街而过的水泽将这儿生活的他们棱角洗去，打磨地像一颗鹅暖石，让每一个到访者都不会被刺伤。

常常，我会在水边的亭子内，观赏男女老少在我面前匆匆而过。他们的脚步不同于大城市中的行色匆匆，他们的衣袂飘动，行履错落中，显露一颗从容的心。他们的故事就像生活中一曲曲平凡的音符，在这样一个水乡缠绕的地方，汇集成一个个情节寻常却值得百般回味的故事。

写在水声欸乃中，写在月的盈缺中。

二

许多时候，我也会开始新一段的出发，在朦胧的月色中，在街角的灯光渐渐熄灭后的夜色下，我将桌前的背包重新整理，打开门，踏进这茫茫月色中。

脚下是早已经熟悉的青石板路，眼前是微微漏出一点光亮的白墙小巷。偶尔有陌生的声音响起，那是设在街道转角处彻夜不眠的炉火，烹煮着清晨的茶。

这座城市的水声终于沉睡在了我匆匆的脚步中，月光也只有在梦里才能够发出光亮。我不祈求这儿的月光照亮我脚下眼前的路，我只希望，这一路的前行，会有暖风抚慰离别的感伤。

明日，这儿的店铺仍然会有新的贵客上门，江畔小管内依然高朋满座。

只是，迷路在深巷的水鸟，可否记得我曾撒在屋前的食物。

荡在水面的船桨，是否记得我被水浪拍打后片刻的笑声。

我清晨踏上的土地，脚印留在了哪块石板上？

我前行的背影，写进了谁的梦乡？

何语安的不定期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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