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迪达斯的苏联风运动服：吾土吾民的眷恋 VS 异土异民的认知

我曾见过你们人类无法置信的事情：战舰在猎户座的边缘起火燃烧；C射线在星门附近的黑暗中闪耀。所有这些瞬间都将湮没在时间的洪流里，就像雨中的泪水。死亡的时刻到了。

这是1982年版的科幻电影《银翼杀手》中的台词，电影改编自美国作家Philip K. Dick的小说《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这本创作于上个世纪60年代的小说将故事背景放在2019年的未来世界。电影中，2019年，人类研发出有认知能力的仿生人，自我意识觉醒的仿生人不堪人类压迫开始反抗，在人类派出的猎人的追捕下，穷途末路的仿生人说出了上面的经典台词。小说中，作者根据上世纪60年代的国际格局畅想，在2019年，苏联实力如故。

Philip K. Dick还创作过一本奇书《高堡奇人》。在这本小说中，作者想象二战的结局是轴心国获胜，美国本土在战后被德日两国瓜分。Philip K. Dick在82版《银翼杀手》上映前夕去世，如果他活到90年代见证苏联解体，如果他写一本类似《高堡奇人》的小说用想象来反转史实，对于苏联一直站在国际政治舞台C位的世界，Philip K. Dick会作何想象？

联盟号火箭的助推器喷射出熊熊火光，滚滚白烟在火箭周围升腾，火箭飞向天空至深处；和平号深海探测器下潜到海底的至暗处，与海底稀少的生命共同游弋。所有这些时刻都汇入时间的洪流，就像融雪没入伏尔加河。就像火箭飞离发射台后爆炸，苏联在1991年瓦解了。

庞大的火箭刚发射升空就爆炸解体，问题可能出在火箭设计环节、火箭建造环节、火箭发射之前的调试过程中，问题可能出在这个庞然大物的任意一个零件。然而，在爆炸发生之前无人察觉细微隐患。

昨天，5月9日，是俄罗斯的法定节日，战胜德国法西斯胜利日。昨天白天，看到账号「苏俄转播」的一条微博：德国运动品牌阿迪达斯发布了一款有前苏联国徽的运动服，在社交媒体上引发前苏联加盟共和国网民的大讨论，立陶宛外交部在推特回应称这是「帝国的乡愁」。

在外媒上搜索阿迪达斯争议运动服的新闻，找到一家乌克兰英文媒体的报道，报道中提到前苏联加盟共和国有网民将阿迪达斯的苏联风运动服与德国、俄罗斯合作建设海底天然气管道北流2（Nord Stream 2 ）并列，德国与俄罗斯的你侬我侬会放大俄罗斯的话语权。北流2管线始于俄罗斯西北城市维堡，从海底向德国延伸，绕开乌克兰，乌克兰不能再赚俄罗斯出口天然气经过乌克兰的买路钱。

1932年到1933年，作为苏联重工业基地和粮仓的乌克兰发生大饥荒，数百万人饿死。苏联解体前，苏联对乌克兰虹吸抽血；苏联解体后，乌克兰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从俄罗斯购买天然气，对途径乌克兰境内的俄罗斯出口天然气收取买路钱，在一种层面上，也是俄罗斯在向乌克兰供血。如何客观看待互有取予的历史？

网络媒体Hazlitt在2017年刊发过一篇匿名长文，作者父母是前苏联的贫家子弟，世代被绑在土地上，得益于斯大林普及义务教育，作者双亲能够上学升造最终定居海外。作者在苏联出生、在美国长大、青少年时期又随父母定居加拿大，成年后回到父母的祖国旁观。文章从作者2015年在战胜德国胜利日的集会上看到巨幅的斯大林像说起，从俄罗斯的去斯大林化到今天部分人群中的斯大林热，再到有国民用斯大林治下的饥荒来提醒公众对斯大林热进行多方位的冷静思考，对斯大林的讨论、对两种社会道路的反思一直回荡在俄罗斯上空。

作者接触多元文化的一个观察是：苏联的历史课本主要篇幅是列宁、斯大林，美国历史课本主要篇幅是华盛顿和清教徒乘坐五月花漂洋过海最终在新大陆建国，而加拿大的历史课本对二战的介绍很少，主要篇幅是表达加拿大对西北航线的主权诉求。作者还提到2015年加拿大的一桩政治提案：有政治家提议在渥太华为共产主义的受害者建纪念碑。一个反对声音来自曾经生活在深受前苏联辐射影响的东欧国家匈牙利、一直针砭共产主义弊端的医生Gabor Maté，他反问如果建立纪念碑，为什么加拿大不为遭资本主义压榨的劳工、被西欧殖民者夺取家园的北美原住民建纪念碑？加拿大政客为共产主义受害者立碑的号召是对他国历史的消费。

昨天看了视频节目「一封家书」，陈凯歌导演分享了他写给两个儿子的家书，他在信末写道「请你们把对吾土吾民的眷恋，深藏心底，永远珍惜。」陈凯歌导演的自传《少年凯歌》可读性极强，身处时代运动涡流的少年出于对吾土吾民的眷恋，观察着思考着。

每一地的人都有对吾土吾民的眷恋，异土的异民会基于自己的认知来评判这种眷恋的对错，可能往褒的方向过度异化，也可能在贬的方向过度异化。兼听多方观点不一定让自己的头脑更明了，但偏信偏听会加速思维的浆糊化。

参考资料

1. https://www.kyivpost.com/world/adidas-accused-historical-insensitivity-russia-tank-dress.html

乌克兰媒体对阿迪达斯苏联风运动服的报道

2. https://hazlitt.net/longreads/remembering-russian

Hazlitt在2017刊发的匿名长文

3.https://m.weibo.cn/status/4237382167599799

陈凯歌导演朗读写给儿子的家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