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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拽紧青春的裙裾)

2018-12-07  本文已影响28人  肖先

六  栉风沐雨(二)

刚才还是上弦月伢明媚的夜晚,拐入另一条街道,就迎来仲秋第一场绵绵雨水,秋天的风、秋天的雨淅淅沥沥,洗濯了路边枇杷树叶的尘埃,荡涤大街小巷的污垢,给人耳目一新。李宣脱下衬衫,拿过雨君的书包,把衬衫披在雨君的头上,避免雨水淋湿她的秀发。先前仍看见李宣龇牙咧嘴般一脸难过的模样,现在有点笑意的眼睛正打量着自己是否被雨水淋湿衣服,把盖在她身上的衬衫东拉拉,西扯扯遮挡好,而他不顾自己被雨水淋着。雨君就晓得李宣多多少少已经从屈辱的沮丧里走出来了,他正给自己树立一种坚强的形象。

她不无忧心忡忡地问:“李宣,谭水找你谈话,到底是什么回事?”

李宣看到雨君为自己担心过意不去,内疚。他抚摸她软绵绵的手掌安慰她:“没事的。”于是把事情前前后后的经过一五一十详细告诉了她。

走进商店,李宣掏钱买两个牛耳饼和两瓶汽水与雨君分享,他们站在商店门前骑楼下一面躲雨、一面观赏雨夜单调的景色。那时的商店大多数集中在中山二路,不管是经营场所的规模或者销售的商品都是很小的,商品的品种单一,物资匮乏。不较现在的大商场,连锁店的商品琳琅满目,花样品种举不胜数,至于中山路附近的街道,商店寥若星辰。

雨君边吃边想,也觉得他的发言不存在谬误,一个很平常很实在的描述。她真不明白谭水为什么仍要执拗地缠着这个肤浅易懂的问题不放,而且不依不饶的,她越想越气愤,责怪他捕风捉影妄图陷害她的李宣。

她思前想后,敦促李宣:“你以后尽量少抛头露面,少招惹他这种伪君子。”说完气呼呼的。

李宣他不想因自己内心的苦恼影响雨君的情绪,便设法缓和一下气氛。

“雨君,你看那棵紫荆树开满花,一朵朵鲜艳的紫荆花像刚刚沐浴出来的七仙女,真美!”

“李宣,你知道吗?七仙女是我的偶像。”吴雨君一下子抹去满脸愤懑的情绪,津津乐道。

七仙女原是天上王母娘娘第七个女儿,一天她们七姐妹一同游银河,畅谈中有个姐妹说凡间如何如何自在、美丽,她们都充满好奇和向往,相邀下凡到人间走走,又怕父皇不肯和责怪,迟迟不敢动身。

七仙女,传说是七位仙女中最小的一个,她最心灵手巧,且心地十分善良。一天,七仙女得知丹阳境内(今安徽马鞍山博望区董山里村)有一年轻人姓董名永,因家贫无钱安葬死去的父亲,只得卖身为奴。七姐深受感动,私下天庭与董永结百年之好,在大槐树下成就姻缘。可惜作媒人的大槐树一时高兴,把“百年好合”说成“百天好合”,害得董永七姐只有百日缘分。七姐用巧手金梭织出了十匹锦绢赎出了董永,准备整治家园恩爱白头。不料玉皇大帝得知十分震怒,急召七姐回天,七姐不得不忍痛飞去。她的织布校化成了飞梭石,织机留在了人间,人们在夜深人静时仍能听到“咔喳、咔喳”的织机声。每年正月十五的晚上,身着盛装的姑娘聚集在飞梭石旁,手捧针线盒向七姐乞巧,唱乞巧歌。唱完乞巧歌后,还要询问年成好坏、吉凶如何、能否婚嫁等事宜。

吴雨君的眼眶扑闪着泪光,她赞赏七姐的勇敢,冲破天庭的桎梏,与凡人董永结为夫妻,过着男耕女织的平凡生活,他俩向往着明天的幸福。可惜,最终逃脱不了命途多舛的厄运。她对着淅沥的雨水诘问,为什么好端端一对夫妻被强行拆散?成为千古佳话。而这一悲剧的演绎,又成了遐迩闻名的绝唱。横亘古今的岁月如同奔腾不息的长江,你是否知道它可歌可泣的绝唱,却撕裂了一个美丽的愿望。她善良的心,为七姐抱打不平,但这一刻她是脆弱的,她紧紧偎依在李宣的身旁,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李宣的心绪何尝不是如此。但,他尽量使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他牵着雨君的手。

“我们回家吧。”动身走向此刻烟雨朦胧的街口。他已经想好,无论明天发生什么不测,他首先要隐瞒雨君,必须自己一人扛起来。李宣情深意浓望着雨君低声唱着:

在那遥远的地方,

有位好姑娘;

人们经过她的帐房,

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

她那粉红的笑脸,

好像红太阳,

她那美丽动人的眼睛,

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

我愿抛弃了财产,

跟她去放羊;

每天看着她迷人的眼睛,

和那美丽金边的衣裳……

一个星期后的早上,轻雾弥漫的学校,在下课的钟声走出寂静,教室的里里外外有点像生机勃勃的喧闹。李宣、林雄、陈旺才和莫国辉几人在树下聊天。

“李宣,我、我我、爸叫我辍、辍学,到到他、他工厂、厂做工,不、不知好、好不好。”陈旺才一脸无奈地说。

“老实说,现在的学习环境很差,乱成一锅粥,我们根本不是在读书,是背着书包的劳动者。就算毕业,等待我们的上山下乡是大方向,多数人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我看不到将来对毕业与辍学有什么区别。你现在有进厂工作的机会,是否值得,那你再三斟酌一下,我看你自己决定为妥。”李宣认真地说。

林雄抛出一句:“你爸的工厂是赤坎区属一间集体性质的玩具厂,有什么好去的!”

莫国辉说:“他爸是厂长,自然有好的安排。”

他们几个围在一起,对陈旺才的辍学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李、李宣,我、我们很、很久没打、打番、番薯翁了,中、中午我们一块去、去打、打……”

林雄见他说话不利落便抢说:“李宣,我们中午去尖嘴岭打番薯翁,好吗?”

谭水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皮笑肉不笑的:“你们几个在聊天,我找李宣有点事,你们先聊,李宣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李宣心里不自觉地愣怔着,前天下午谭水再次找他谈话,他几乎一字不漏重复以前的发言,再没添枝加叶多一句的赘言。在这场戏中,自己是小人物,不能崭露头角,喧宾夺主,只能扮演一个无辜受害者的角色,才能从这险象环生的处境逃之夭夭。

在办公室里已经端坐着一个高大、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李宣还未看清楚他戴着墨镜背后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只看到他有一张过分苍白的脸,比一张白纸稍微有点颜色。他见跟着谭水进来的李宣后,满脸顿时和颜悦色的握着李宣冰凉的手寒暄。

谭水不失时机对李宣介绍:“这位是市教育局文革小组的马副主任,今天来找你了解一下那天讨论会的情况。”

李宣像受宠若惊的样子向马副主任问好,不知道是激动还是胆战心惊,双腿不停哆嗦着。

“李宣,你坐,不要紧张,我们只是一次普通的谈话。我也听了谭代表反映你的情况,我们是同一条战壕的战友,你有什么情况或者有什么心里话要说的,就向我倾吐。”

平时口齿伶俐的李宣,碰到这个话题,谈虎色变似的,变得扭扭捏捏:“我是一位红卫兵,忠于无产阶级赋予自己的职责,坚决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跟林彪反党集团划清界线。”

同时,他委婉地重复对谭水说过的话,并虚心表示是自己的拙见,也没有要补充的。马副主任在与李宣的谈话中,连一个形容词都不放过,要经他反复推敲,那怕小小细节也要刨根问底的。墨镜后那双总要睁大的小眼睛因为心愿未遂,开始有点浮燥和扫兴的情绪抬头,但很快被他老于世故捏紧,觉得问来问去没有问出什么结果就只好作罢。

马副主任对李宣说:“今天就暂时谈到这里结束,你要对我们的谈话内容要保密,不宜张扬。”最后勉励李宣几句便打发他回去。

李宣脸色有点苍白连连说:“保、保证不声张。”便仓惶离去。

马副主任回头跟谭水说:“此事就此了结,并要求谭水注意其它教职员工的思想动态。”谭水毕恭毕敬地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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