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家属的角度记录一次转危为安
2019年10月10日晨,周日,平时上班最忙的周末,接到妈妈的电话,带着哭嗓,叫我回家。
妈妈平时极度尊重我的工作,没有重要的事情不会主动要求我请假。没有重要的事情,也不会哭。
回到家,外公躺在大厅(我们这边是,人死了的话要放在大厅,当时外公已经是做好要去世的准备了。)
妈妈在给外公擦身体,当时的外公,虚弱得讲话都费力,要凑很近,很仔细听,才能隐约听到。
爸爸拉我到一旁,告诉我,昨晚外公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差点断气,医院说没有办法了,让我们要么就带回家,要么就送ICU。
我们自然是拒绝进ICU的。
很早很早之前,外公就常对我妈妈作各种吩咐“如果我中风了,一定要送我去xxx三甲大医院,不要去xxx小医院。”
因为在我小时候,外婆中风就是在小医院拖到偏瘫的。
外公还说过“以后一定要让我体体面面的。”因为看过同村的老大爷,生活不能自理,请个护工来看着,护工懒得给大爷换裤子,让他盖个毛巾就推到村头吹风去了。
外公极重尊严,极重体面,宁愿舒舒服服干干脆脆地死,也不要冰冷无力地苟延残喘。
外公也极重权威,之前看过中医西医,但无一不是权威医疗机构的主任副主任。
然而也无能为力。身体没有好起来过。
外公也极倔强,儿女关系不好,他从来不愿意看开,总是千方百计想把我妈妈跟舅舅拽到一个桌上吃饭,但总是不能如愿。
到最近一次住院,他被医生告知有一身的病,心衰、肾衰、肺肿瘤、肾肿瘤、水肿、腹水、胸腔积液等。
而让医生束手无力的是,治他心衰的西药,会伤他的肾,治他肾的西药,会伤他的心。
所以后来外公一直坚持再重也不去医院,甚至已经把后事交办得清楚明白,就等着时候到来。
到上周实在是太肿了,拗不过孩子的孝心坚持,去了一趟医院。
住了4天院,就4天。
除了第一天水肿稍有改善,后面都是恶化、加重。
第四天,因为值班医生多推了一点利尿药,直接喘到差点去世。
而这之前,他从来没有喘得这么严重过。
我妈妈说,几十年了,从来没有听他喊过难受。
但是那天,他喘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喊难受。
当时我妈真的觉得要失去他了。
以至于回来这两天,我妈时刻都在恐惧里,睡觉值夜要我爸爸陪,回家洗澡要我陪。
所以,当医生提出,要么带回家,要么进ICU的时候。
我妈妈,跟外公,都毫不犹豫地说,回家。
我外公不怕死,但是他怕难受却死不去,更不愿跟冰冷的机器过完剩下的日子。
上救护车准备回家的时候,妈妈给我打电话。
救护车带他回到家的时候,还喘着进门。
进门的瞬间,他忽然想到家里备了救心丹。
可能是福至心灵吧,我妈妈也说可能是祖先保佑。
两颗救心丹服下去,气喘缓解了。
好像死神松了手一样。
我上午九点回到家的时候,正是这个时候。
外公很虚弱,当时家里人把我们三个孙都叫回来了,最好了最坏的打算。
当时是到什么地步呢,舅舅的念佛机放上来了,外公身上也给盖上了金灿灿的佛咒毯子,连死后怎么样处理,多久才通知亲戚,都交代好了。
所幸,一天下来,还活着。
第一天晚上,没有突发情况。
第二天,还好。
情况似乎没有更加糟糕。
甚至比住院的时候还好了一些。
外公能讲得出话了,能吃得下两口东西了。、
后来,第二天晚上,我的家人在讨论,在感慨。
医院要我们住院,束手无力,要送ICU。
本来没有喘得那么要命的,治疗后反而更严重了。
感觉进去的时候还有五成命,出来只剩两成了。
那么权威的医院,居然不如自己吃几颗救心丹。
后来在家这两天,一要喘起来就服一颗救急,两天下来一共服了7颗。
但是都没有继续糟糕。
后面外公打算常服救心丹了,希望状态可以平稳一点,不要那么容易喘起来,即使要喘起来也不要那么要命。
坏肯定是会继续坏的,但是希望难受起来不要那么难受,要过去的话就过去的快一点。
直面死亡,我们这一辈子要怎么过,这个身体要怎么用,几十年之后要以什么姿态离开这个世界。
寿终正寝多难,无疾而终多难。
膝下有孝子多难。
除却生死无大事。
这个生死,指的也不仅仅是这一辈的生死,还有生生世世的生死。
还有,医要怎么学,什么是真正能救命的,什么是真正能让病苦之人受用的。
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