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中读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
李清照,号易安居士,宋朝人,被称为“千古第一才女”,至今留下八十多首诗词,几乎每一篇都是精品。
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是“苏门后四学士(苏门苏东坡)”之一。李清照的外祖父王珪(gui)做过宰相,常跟在皇帝身边与才子们多有往来,这是李清照的文化优势。李格非为女儿取名王维诗“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清照,在教育上相当开明,女儿有才华,他积极招呼好朋友们知晓,所以李清照所展现出来的性格,不是传统观念中大家闺秀笑不露齿的状态。
①人生第一阶段——士族骄女活力美好
《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这时期的李清照贪玩又大胆,她的性格很骄傲,好胜心强,同时又有很甜的一面。
《点绛唇·蹴罢秋千》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chan)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她荡秋千,手好看,衣服也好看,微微出汗,玩得开心极了,突然有陌生人来了,怎么办呢?赶快溜呀,袜子脱落了,金钗也掉在地上,害羞地就要走,可是陌生人走了,她又若无其事,拿着一只青梅在那里嗅。很调皮又有些甜。
②人生第二阶段——党祸株连命运起落
李清照十八岁嫁给了赵明诚,赵明诚闲散宗室,两人般配又门当户对。有共同爱好,读书、喝茶、字画、金石,每天玩得不亦乐乎,婚后生活很幸福。
李清照婚后第二年,宋徽宗开始清算元佑党人。这群仕人在当时被称作保守派,反对王安石新法,得罪了皇帝。奸臣蔡京立了一个党人碑,宋徽宗亲自题写碑额,把被打倒的元佑党人名字刻在石头上,算是做成了铁案。苏东坡与李格非的名字都在上面,在后人眼中,元佑党人和苏东坡一样,是清流君子,但对当时活着的人来说,名字上了这个党人碑就是命运未知。
李清照的公公赵挺之,却在这个事件后一路高升,她的婆家和娘家成为了政敌。这时李清照做了一件事,给公公赵挺之上书,劝说其要顾及人伦亲情,不要为朝堂上的事与亲家为难。赵挺之还是挺有气度的,没有因为儿媳妇家是“奸党”而为难李清照,而且很保护李清照。又过了一年,皇帝下旨宗室不可与奸党家属通婚,李清照被迫与赵明诚分开,跟随父亲回到了济南老家。这是夫妻第一次别离,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李清照当年的处境应是充满压力与慌乱的。在这个时期留下了一首词《一剪梅》。
《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chang),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三年后元佑党人平反,李清照跟随父亲李格非回到汴京,与赵明诚团聚。次年,赵挺之和李格非都去世了,李清照跟随夫家迁居青州,和赵明诚过上了琴瑟和谐的生活。
③人生第三阶段——一对佳偶志趣相投
赵明诚专心研究文物,写了名著叫《金石录》的主要部分,李清照做了一些补足。李清照潜心研究词学,撰写了著名的《词论》,为中国传统学术做出了非凡贡献。
他俩最爱玩的一个游戏,又风雅又烧脑,叫作赌书。一个人随便说出古书上的典故,另一人要答出这个典故的出处,哪一部、哪一卷、哪一页。答对了的人可以先喝茶,答错的人为对方奉茶。在这个游戏中,李清照经常赢,赵明诚给她奉茶,有时候打翻了茶杯,泼了满怀。他们这种别出心裁的游戏,后代人一直津津乐道。他们收获的是精神享受,他们是知己挚爱,也是志趣相投的朋友。李清照向上承接了汉唐才女的气度,向下开启了明清才女的趣味,她让有趣的灵魂变得非常具体。这个期间,李清照和赵明诚聚多离少,偶尔公务小别,李清照会给赵明诚写小情书。
《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这首词写得很深情,婚后小别刚好又快到重阳节,李清照相思无聊,就写了这首词。赵明诚看到这么美妙情书深受感动,也想写一首同样水平的词来回给妻子,闭门谢客连写三天三夜,总共写了五十首词,把自己这五十首和李清照的这个《醉花阴》混在一起,拿去请自己的朋友陆德夫来评哪首写得好。陆德夫看后说只有三句最好,“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④人生第四阶段——北宋灭亡二次分离
公元1127年,金人大举南侵,虏获了宋徽宗、宋钦宗父子北去,这就是历史上的靖康之变。接下来这几年,赵明诚辗转在南方做官,时不时的遭遇金兵威胁,李清照颠沛流离。兵荒马乱的日子,李清照夫妇尽力保护他们一辈子辛苦收集的文物。此后不久,赵明诚染病去世,李清照安葬了丈夫之后,跟着朝廷的行踪一路南奔,大量的收藏也都在路上遗失了。直到绍兴二年,李清照在杭州安顿下来。赵明诚亡故之后,她失去了精神寄托,物质无依靠,打击非常大,靖康之变是李清照人生的转折点,也带来了李清照在创作上的另一种风格。
《夏日绝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题八咏楼》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
这两首诗非常豪迈,这个时期的李清照非常有人格魅力,她经历了很多事,走过了很多路,看过了很多山河,更能承担压力也敢于表达自己的眼界和胸襟,她亲身经历了国破家亡亲眼目睹百姓苦难,这些全部塑造了她作为一个诗人的品格,有气魄,有格调。大胆地写词论,自成一家。
《渔家傲·天接云涛连晓雾》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叶嘉莹女士讲过这首词,可能有一天早晨,她推开窗出门一看,天上的白云像一大片波浪,白云上又连着白茫茫的晨雾一直接到地面上,那天与地浑然一体,真是开阔又渺茫。银河好像在转动,白云飘在银河上,就像是船帆在舞动,看到这种景象,我的魂魄如梦如幻,要飘到天上去了。我听到天上有人跟我讲话,问我归何处,我的意义和价值在哪里?我回答说我这一辈子走的路真是不容易,漫漫长路,好疲倦。我从小就喜欢诗词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就像庄子里所说的那个鲲一样,可以化身为一只鹏鸟,风不要停,我就借着这个风到三座仙山去(蓬莱、瀛洲、方丈)。
⑤人生第五阶段——从容大气文人尊重
李清照活到73岁,晚年受到特别的尊重,常收到邀请,出席一些文人雅士的聚会。为什么她能受到这样的尊重呢?主要原因是因为李清照身上承载了那一代人对于北宋士族风流的记忆和感情。两宋之际战乱,文士凋零,人们看见李清照,会怀念起那些逝去的风流人物,李清照在人们眼中就是一个文化代言,李清照的典型性在于她代表了南渡士人的形象,如果没有南渡,可能她的诗词中也难以带来那么沉甸甸的分量。
《添字采桑子》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伤心枕上三更泪,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
李清照是济南人,芭蕉生长在南方,李清照现在看到的满目的芭蕉树,说明她已经离开了故土,而在这里最寻常的芭蕉,是她小的时候从来没有看到过的。那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的植物,跟外面的雨声滴滴答答地应和,就像我现在在枕上的这个眼泪,也是滴滴答答的。
《声声慢·寻寻觅觅》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梧桐更兼细雨李清照的诗词里有生活的况味,有各种小确幸,也有各种小别离,那些无可奈何的情绪最大程度唤起了同样跟她流离失所的人的情感。我们能在李清照的诗里读到相近的情感、相似的故事、相同的气质,能看到一个有趣的、有才的、不屈服的灵魂,这有一半来自她所受的教育,一半开自她心灵的自足。李清照从不把别离和愁绪变成人生的障碍,她有自己的从容和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