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五十岁还沉迷于买彩票的父亲
老刘递了一根烟给老黄,老黄愣了一下后没接。转身佝偻着身子
往彩票店走,嘈杂声使得这小门店更加的拥挤。几分钟后,老黄手里捏着两张彩票出来,缓缓的上车、系上安全带、放手刹、踩油门、按喇叭、眼神瞟着路边看有没有要坐车的人。
每天八点半左右老黄都盯着开奖结果。老黄已经不在紧张开奖结果了。就如经历多了就淡然了,老黄心里清楚明白买彩票中大奖的几率小到用这一生的运气也换不来一次大运。更何况,他这一生并不是什么好命的人。
开奖结果,中了三十多元,意料之中。
深吸一口气,继续开车,已经十一点了,老黄并不想回去,因为过了十一点以后,就开始夜间收费了,相对白天要多赚几元。或许也因为比起家,他更喜欢这个出租车,只有在这出租车里他才感觉自己不是那么无力。
车在不知不觉中开到医院楼下了。他下车抬头看了一眼。他都不用去数楼层、数房号,眼睛就能直接定位到那间病房。老黄没有上楼,在楼下待了几分钟后便开车离去。
老黄的生活这样周而往复的持续了一年半后,就从彩票店消失了。又时在没有乘客的时候他会眼神呆滞的看着彩票店。
那天彩票店的蔡老板要去车站,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才发现是老黄。“最近咋没见你来买彩票了?”蔡老板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打趣的闻到。没听见回应,蔡老板便抬头看向驾驶座的老黄,只见他一双眼盯着红灯但好像又没有焦距,就像是在因为打发这漫长的红灯想事情想出了神。老黄也觉得这个红灯特别的长,他迫不及待的想见到从老家过来看他的兄弟了。
他现在内心无比雀跃,在绿灯亮起时好像听见老黄说了句“晚了”。等他反应过来问老黄什么“晚了”的时候,出租车已经停在车站大门口了,他便也没心思问了。
老黄看着这人来人往的车站,摇摇头。放手刹、踩油门、瞧瞧有没有要坐车的人。等红灯的时候,老黄的思绪又飘远了。他想起那个宛如噩梦的一那个清晨,他接到弟媳的电话,他的弟弟突然晕倒了。他第一次在半路上放下乘客,直奔弟弟家的出租房,将弟弟送进医院后,面对哭泣的弟媳,他安慰到:“简单的贫血或者高血压引起的晕倒,别担心了”。下午的时候,医生通知他们去缴费,老黄拿着缴费单往缴费处走去,边走边看了一眼是要交多少钱,恍惚见他好像看见了“癌细胞”三个字。他定睛一看,“癌细胞”前面的自己英文缩写他不认识,但是“癌细胞”这三个字他是看的真真切切。瞬间他的双腿就像注满了铅一样,动弹不得。冷静下来后,他告诉自己“只是做个检查,查有没有而已,又不是确诊,对,又不是确诊”。他边往缴费处走嘴里边念叨着这句话。
检查结果要在第二天上午才能出来,这一夜,是老黄这大半辈子过的最忐忑的一夜。要中午了,老黄出去买了几份外卖拿回医院,给自己的老婆和弟媳、侄儿吃。走进病房没看见自己的妻子和弟媳他们。旁边病床的人从他进来就打量着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最后没等老黄问,旁边病床的人告诉他“你弟媳昏过去了,送去抢救了”。啪嗒,老黄手里的外卖盒子掉在了地上,他巍巍颤颤的走出病房,走向抢救室。旁边病床的人看见老黄这个样子,实在不落忍,可这也是他暂时能想到的最委婉的方式告诉老黄结果的话了。
老黄内心也清楚,癌症到了晚期,基本就没得救了,但他任然坚持选择了为弟弟化疗。他想要为弟弟续命,哪怕只是一年、一个月、十天……
东拼西凑的钱用完了。卖房?自己都租的别人家的房子住。卖车?这是现在唯一的经济来源,家里还有两个大学生要供,还有弟弟的医药费……在送乘客的路上看见了彩票店,将乘客送达后,他鬼使神差的将车停在彩票店门口,踏进了他三番五次告诫儿子不能进的地方。从此的一年半时间里,世人都说他沉迷于彩票中无法自拔。可又有谁知道他只是想中个大奖后将弟弟带上国外治疗。老黄固执的认为越往外走,条件越好。可要是问他,中奖了带弟弟去哪个国家治疗,他却又说不出。
哔………、滴………、车窗外不停的响起的喇叭声打断了老黄的思绪。路口的交警用手势指挥着老黄靠边停车,因为违反交通,老黄被罚款50元。开完罚单准备转身走的时候听见老黄“哇”的一声。老黄哭了。交警小哥即惊讶又尴尬。惊讶的是50元能让一个大男人哭?尴尬的是,他居然把一个大男人给整哭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老黄已经记不清楚这一年半的时间里自己哭了多少次。
整理好情绪的老黄对交警笑笑后。放手刹、踩油门、瞧瞧路边有没有要坐车的乘客。一会便淹没在车流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