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见
让我想想今天都看见了些啥。
上午金泰祥小区外面中原街步道上那个站台凉棚下,一个等车的中年男人,脖子上挂着装着液体的长方形透明塑料袋,一根细细的闪亮软管从液袋一直连接到左臂两条白色胶布下的针头上。他捧着手机,低头看着什么,液袋和输液管以及胳膊上的针头丝毫不影响他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我开始只注意到有个人蹲在凉亭旁边,后来看到五路车爬上斜坡,在写着“ 骑行道纵坡大 建议下车推行”提示语的指示牌前缓缓停下后,车门慢慢打开,这时他站起来,朝我们半转过身子朝车门走去,我才看清原来他是带病带液体出行。
回去的时候,路过我们住的一号楼一单元前面的停车区有一个肥胖健硕的女人,穿着黑色有暗纹的丝质衬衫,月白色裤子,背对着我们把电动车放好,我注意到她后脑袋下半部剃得很短,肉色的头皮上点点黑发,像黄土地上收割过后留下的麦茬,上面的头发齐齐地留到耳朵上,像蒸锅上的深锅盖扣在头顶。她风风火火地扭转身体,露出粗短的脖子上粗粗的金灿灿项链,手臂一甩,肉滚滚的手腕上两轮金光闪过。
下午带妈妈去三馆,在和园小区门口又见到了那个小伙子,他俯身在一张长条桌子旁,低头在写着什么。好几天了,都见他这样。原来以为他是被交警罚了在抄写交通规则,看来不是。我走过去问他写什么,他说看看书,一幅不想被打扰的样子。我看看他的书和本子,一大堆高深的工程师什么的东西。
路过职业技术学院的时候,远远看见那个熟悉的老太太左手腕上挎着鲜艳的服装袋,右手拄着拐杖,佝偻着腰身慢慢走着。于是我让妈妈比往常早一点下车,和老太太一起走路。我右手开着轮椅,左手牵妈妈的右手,妈妈右手拄着拐杖,小碎步跟着我和轮椅蹭蹭蹭走得巧妙,比往常快乐不少,也许还有和老太太比赛的意思,她竟然比往常快了不少,流畅而平稳,把老太太甩出好大一截儿。
我一手牵妈妈,一手指挥轮椅,有点应接不暇。正好斜后方一个熟悉的陌生中年大妈追上我,笑一笑匆匆往前走。我急中生智,忽发奇想,喊她帮我开上轮椅。她微笑着答应,抓住把手开始使劲儿推。我连忙告诉她要抓住操纵杆,左摇右晃,前推后退。她连连答应着,抓住操纵杆运作,但轮椅却好像不听使唤,要不左转半圈,要不右转一轮,想前进却后退,想后退却偏要前冲。我看得不由自主笑起来,转头看妈妈,她平时僵硬的脸上居然变得生动,紧闭的唇上漾满笑意,好像忍俊不禁又不敢放肆笑话别人,只是那么强憋着,两眼因开心而眼神流转,顾盼生辉。妈妈就这么一路跟着轮椅,小碎步移得飞快,一路脸上荡着笑纹,跳跃着开心愉快的浪花,走到了三馆的小广场。
中年女人问我放哪,我指了指那边一楼阿姨。她左转开动轮椅,到达时不知怎么一用力,轮椅前轮腾空,眼看要翻过来。忽然感觉妈妈的手用力拽我,回头看,她嘴巴张开,脸上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肩膀抖动——传说中的花枝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