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君好

那天的云

      展信好。

      好久不见。

      前年三月初，我去看桐树坪老屋门口的梨树，花开得很好。旁边的梅树绿叶扶疏，青梅挂满了枝头。去年想起这件事，已然是五月。寻春去已迟，但是山路上的油桐花开得正好，细细漱漱地飘落，景象美极了。那天阳光刚好，微风刚好，正如青春年少时，所有故事落脚的地方那样美好。那时候，我就在心里盘算着：这个盛夏时肯定要回老屋门口坐坐，听听鸟鸣虫叫。

      桐树坪真是个奇妙的地方呢，举目都是赏心悦目的风景，又充满了人情烟火的冷暖。有时，我在黄昏里，开车穿过这个小盆地，然后在离开村子的最后一个拐弯处，停车回望这片土地。我恍恍惚惚地想到，它可能依然保留着你离去时的样子——来去自如的燕子低飞过老屋的屋檐，你卧室窗前飘落的丝丝细雨，暮色里你踱步到晒谷坪，夜晚时仰头望过的满天星辰，独坐思远时悠然而过的轻风……还有，那一直停在你的心上，十月初五的月光，依然为我诠释着爱与离别的寓言。

回望桐树坪

      有时，当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堆积在心里，当我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用尽力气哭一场，我也觉得这里甚好。不知道谁说过“有缺憾的人生更真实”，我确定不是你说的。你没对我说过什么话。我宽解安慰自己，人生已经太多遗憾，所以才更加要懂得珍惜眼前的一草一木，更加不求能得到如何幸运，将全世界的美好风景尽揽眼中。

      有时，我站在盛夏的林树下，阳光耀眼，穿过树叶的缝隙，淌过时光缱绻，漫过岁月悠长。所有我们曾喜欢过的花儿沿途盛放，灿烂得仿佛没有什么昨夜的伤痛隐隐，没有世事沧桑擦肩而过。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到你的微笑，还是那时的模样，一切好像回到故事开始的地方。

      桐树坪给予人们的景象，永远是那最细腻的关怀，最平凡的温暖罢。我慢步在这里的田间地头，想着那些晴耕雨读的诗意，想着老屋门口栽上几株灼灼其华的桃树，想着撷禾为米，酿两瓮清酒淡如水，又开心起来。林下清风明月，屋内灯火可亲，此生足矣。

      还有，还有钱钟书说的，“洗一个澡，看一朵花，吃一顿饭，假使你觉得快活，并非全因为澡洗得干净，花开得好，或者菜合你口味，主要因为你心上没有挂碍”。大约有好几年的时间了，我也学习着心中没有挂碍地过日子，只是偶尔会惊奇：岁月催人老，有些人注定一生心中有山水，有些人终身一步一莲花为他祈祷，但当一切云烟散尽，却能将半生风月，释然一笑了尘缘。

      看书的时候，我会为书中人物念想很多，为那些遗憾收场的故事叹息——假如，令狐冲没有弹掉小师妹的剑？杨过握住郭襄的手？周芷若没有做峨眉派掌门？胡裴瞎了、程灵素活着？李文秀会在江南遇见谁？狄云还能是空心菜……谁说爱就是宠哄疼懂崇？痴情笑我凡俗的人世终难解的关怀。

      有时，一阵风呼呼地吹过，会让我想起刘若英慵懒的嗓音，“满身风雨我从海上来……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喔原来你也在这里”。我会在初春的清晨来看桐树坪的芬芳枝头，我会在盛夏的午后来看这里的天光云影，我会在深秋的暮色里来看倦鸟归巢，我会在寒冬的夜里想起这里。黑夜里海岸线那么长，回忆里你的眸光那么亮，我想所有潮起最后都归于岑寂，所有天气最后都重回晴朗。即使有太多话想说，但有些话没说完那就散落在天涯吧。

      曾经你在这里，如今以及往后的年年月月，我都会在这里，在这片生养过你也目送你飞向更高远处的地方，走着我们曾一起走过的路，看着曾共同憧憬的风景，想念你。

      天空海阔，但愿你好，年年岁岁，岁岁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