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江湖录|卷一·看江湖(34)搭台看戏04

2017-12-29  本文已影响72人  炎王爷

杨文长念完那一段,就示意原本跟在杨显怀后边的那个粗壮家丁可以开始了。

只见那个粗壮家丁从腰间解下一条鞭子,在空中抽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响,声势很足。

跪在那儿的杨显怀听到这一声响,低着头,浑身肥肉一个哆嗦,振起一阵肉波,随后他认命一般,将头埋得更低了。

身后那家丁等了一会儿,等来了杨文长一个坚决的眼神,于是开始挥动起手中的长鞭。

“啪!”

“嗷!”

“啪!”

“嗷!”

“啪啪啪!”

“嗷嗷嗷!”

一连串鞭子狠狠抽到肉上面的略带沉闷且有着一点点拖音的声响,伴随着杨显怀凄惨无比的嚎叫,响彻整个广场。

杨显怀显然想站起来,想挣扎,可在第一鞭抽下来的时候,两旁的家丁就拿出长棍,架在他的肩膀上,成一个“井”字,将他死死摁在原处。

杨显怀毕竟看着不是什么练家子,一身虚胖就是最好的证明,边上八个人摁着他,他是牙齿都咬碎了,也没法挪动半分。

那个抽鞭子的家丁显然也是一把好手,长鞭仿佛活过来一般,从棍子间的缝隙钻过去,然后半点力道都不减弱,抽在他的背上。

只这么一时半刻的时间里,杨显怀已经满头大汗,面色发白,背上密密麻麻一片紫色鞭痕。

一旁的杨文长此时反而比之前更为沉着,半点看不出他对自己儿子的关心,只是用一种平稳而洪亮的声音一条一条宣读着杨显怀的罪状。

就这么一边在慢慢读,一边被狠狠抽,小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

杨显怀的背早就已经糜烂一片,有时候鞭子甚至会带起一些碎肉,夹杂着血珠飘飞到半空,那场面看着让人心悸。他的汗水像小瀑布一般往下流,膝盖附近的地上早就湿了一片,身上肥肉因为流满了汗水变得油亮油亮的。

唯一让人还稍微安心的,是他的嚎叫依旧凄厉而响亮,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咽气。

此时杨文长已经读到天河山上杨显怀想要霸占民女一事,想来很快就要进入尾声了。

正在这时,围观的人群里传出骚动来。

一队军汉,簇拥着一位高大魁梧的老人。这个老人很高,郭广威已经算是高的了,在他面前估计得矮半个头,所以走在队伍中非常扎眼,四周的军汉都只到他的肩膀处。老人也很魁梧,比身边的军汉宽了半个身子,看着仿佛巨人一般。他身上穿着一套全身甲,厚重的甲板在他身形的衬托下反而显得好似纸片一般轻薄,肩头处的肩甲做成了吞云兽的样子,狰狞而威武。

他抱着头盔,一头已经银白的头发倒梳着,没有将头发扎起来,脸上虽然皱纹很深,留着美髯,与头发一般银白,神情肃穆,且眉眼间不怒自威,行走间干净利落,气势十足。

他身边的军汉也都穿着甲胄,但手中均无武器。原本是骑着马来的一队人,在靠近人堆的时候就都下了马。然后组成一个雁翎阵,仿佛热刀切黄油一般,将人群分割开,穿过厚厚一层围观的人,来到台前。

杨文长看到来人,并没有过多表示,而是继续宣读。台上的家丁也仿佛看不到台下走近一队军汉,继续做着自己手上的活儿,抽鞭子的继续用力抽,压着杨显怀的继续压着。

而杨显怀看到那个老人之后,面目从愁苦、痛楚变得狰狞,唯一不变的是那只有鞭子落下时才松开的牙关。

那老人来到台前,连招呼都不打,就朝台上喊:“杨老弟,听说你打算把这小胖子给斩了?”

“方大哥,你莫要劝了。这个孽畜成日里在弦城兴风作浪,小恶不断,大恶不停,若不将他正法,如何对得起我身上这一件官服,如何对得起‘父母官’这三个字,如何对得起,南安王的大恩和信任!?”杨文长最后那句话说得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正气凌然。

底下的民众听到后,响起一片叫好声。一时间人声鼎沸起来,刚才被军汉的推搡而变得沉静和茫然的人群,在某些人带头喊好之后开始一层高过一层的叫好。

杨文长在台上继续宣读着。

台下的老人眯着眼睛看着台上的杨文长,缓缓抚摸着胸前的胡子,不再说话。

刺耳的噼啪声和让人听着于心不忍的嚎叫继续着,台下的群众因为杨文长刚才那一番话便被挑动起情绪,踩着杨文长刚才话语里的立场,开始群情激愤地要求尽快处死台上的杨显怀。

也不知道是实在撑不住了,还是因为被台下成百上千的人怒吼着斩首示众,杨显怀此时的叫声已经明显不如刚才中气十足,越发虚弱起来。

待到念完前几日牛心集上强抢民女、重伤军士的罪状之后,那个家丁也适时地停下鞭子。

杨显怀身子一软,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台上,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倒下的时候转了个身子,背部那已如烂泥一般的伤口正正面向那些围观的人,有几处鞭痕之深,几可见骨。

这种伤,寻常人恐怕已经死了。

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着一无是处的痴肥胖子居然硬撑了下来,现如今虽然气若游丝,却是实打实的还活着。

不过当下也没人注意这个蹊跷,只怪那伤口确实太过于触目惊心,血水缓缓流下,混着那一滩汗水一点点朝着木台边上挪,有些已经顺着木板的缝隙滴了下来,砸落在尘土里。

怒不可遏的人群看到这样的伤口,看到杨显怀如今奄奄一息的可怜样子,除了一下子觉得畅快之外,大多都起了怜悯之心。

毕竟绝大多数人并没有被杨显怀害得家破人亡,那种切肤之恨和痛,是无法体会和想象的。

那个魁梧老头看到杨文长将手中的宗卷收了起来,便再次开声:“杨老弟,昨日我已上你府上讨回了公道,你答应我惩罚这个臭小子,可没说要把他宰了啊。”

“诸位!”杨文长没有直接回答方老将军,而是朝着围观的人行了一圈礼,“按杨家家法论,我杨文长孽子杨显怀所犯下的罪行已例数完毕,且已佐以鞭刑。鞭刑期间生死不论,鞭刑之后便算是赎了罪。可按南离律法,这个孽畜还应于南门斩首!诸位,南离律法是为保诸位之平安,为护诸位之公平,我杨文长确实也有私心,这个孽畜虽顽劣,可毕竟是我的四子,吾之子与子民,两厢难舍,望各位今日给杨文长一个准话,这个孽畜,该斩不该斩?”

说着,他指着躺在地上偶尔微微抽搐的杨显怀,一时间悲色凝重,双眼含泪,显得特别难以割舍却又犹豫不决。

这么一来,这些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听着杨文长发自肺腑的话语,心头已起恻隐的民众,一时半会也跟着犹豫起来。

方老将军听着杨文长说完,也转过身去,看了一圈围观的人,大部分人面上的不忍和犹豫被他尽收眼底。

于是他回过头,朝着杨文长大声地说:“杨老弟,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又有俗语云,浪子回头金不换。这小子遭此一朝,想必一定会痛改前非。试问,谁人能在这劫后余生的家法之下,重蹈覆辙?莫说他这么个小娃娃,就是老夫,看着也是心惊肉跳。而若是他能改头换面,那么对其他弦城子弟就是一个极好的表率。对弦城百姓来说,也是一段佳话!”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里面就响起了应和的声音。

“方老将军说得对!”

“是啊!是啊!这样的责罚还不够么?看看那伤口,都见着背后的骨头了!”

“人非草木啊,做了错事,应了劫数,也就翻篇儿吧!”

……

杨文长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坚定地摇了摇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行家法是为了正我杨家风气,如今要行国法,是为了弦城百姓。这孽畜若能痛改前非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他积习难改,重蹈覆辙,难道还要弦城百姓再受他的苦么!?”

这次方老将军不等他人起哄,一挥手,立刻接住杨文长的话:“如若这样,我来作保!若这次这小胖子没有死掉,好了之后秉性难移,那么我来动手,定将他斩于南门前!”

杨文长一听,站在台上更是显得犹豫了。

台下的观众这时候就开始推波助澜了。

“方老将军仗义啊!”

“杨大人,方老将军都已经这样说了,且听他一听吧!”

“方老将军德高望重,一言九鼎,咱们都信得过,对不对?”

“是啊!方老将军的话,咱们信!”

……

看着台下人群再次沸腾起来,杨文长一脸惭愧的样子,再次向大家作揖,然后又弯下腰对着方老将军深深一礼,起身后朗声道:“既然方老将军愿意为这个孽畜作保,诸位也愿意听从方老将军的建议,那在下就且留这个孽畜一条狗命吧!多谢方老将军仗义,多谢诸位!”

这话一出,一时间又人声鼎沸起来,回礼的有,说客气的也有。

接着随着方老将军一句:“都散了吧!”人群也逐渐散去了。

这一场血淋淋的大戏,就这么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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