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我一定是回到了假的公司|2017科幻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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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小山:编剧写的故事特别好认,这些人乐于“用对话推进情节”,故事里有很多引号和回车。KiSA老师这次为我们展现了一小段雾霾中的二人对谈,然而结尾,你没准会有一点“细思极恐”的感觉。某种程度上,我们都是自身感官的囚徒。
三岔口
表演:KiSA。
新人科幻作者、编剧;理工专业出身,研究生毕业后改学电影,读书期间开过酒吧、干过电台,毕业后做过执行导演、摄影、剪辑;现在和一帮小伙伴组建了StroyStorm剧本工作室专心讲故事,相信创造既存在。
踏下消防通道里的最后一级水泥台阶,我又回到了2层。
打开工作室的房门,那家伙还坐在刚才的位置,甚至自把自为地抽起了烟来。
“去哪儿了?”
“刚上楼把垃圾扔了。”
工作室所在的这座写字楼,沉默在北京西南的一片阴霾之中,二层以下都是商业,不像楼上的公寓,这层没有设置垃圾间。所以平时垃圾都要从消防通道走上3楼去扔。
▲ 写字楼,沉默在北京西南的一片阴霾之中(图片来源:Huffington)他目光扫过我刚刚简单收拾,依然杂乱不堪的会议桌,嘬了一口烟。
“看得出你最近的状态很低迷。”
“写故事的人需要低迷,这说明我在蜕变。”
“我想我们在蜕变的概念上可能有点理解差异,但这不妨碍你聊聊。你在低迷什么呢?”
他边说边弹了弹烟灰,我才注意到上周买的,放在桌上的紫铜钵盂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拿来做了烟灰缸。我有些不满,这家伙太没礼貌了,一会儿得让他自己把钵盂洗了。又想到他在这样的雾霾日子,穿越一座毒城来这么偏远的地方找我,还是想尽量陪他聊得尽兴,希望晚饭之后他可以早点离开。
“我对这个世界有些怀疑。”
“怀疑什么?” 他有些不屑
“举个例子吧,像这种写字楼,消防通道往往被设计成两条在空间上像麻花一样交错起来的楼梯,每一层都有两个出入口。”
“刚才我从二层左侧的消防通道进去,走到三楼的右侧通道,扔了垃圾以后,又从另一条通道走了下来,下来的时候我就有一种感觉。”
“感觉你迷路了?”带着揶揄的神情,他吐着比窗外的雾霾淡不了多少的氤氲。
“和迷路有点像,感知上有点不真实。这种事总是发生,尤其在这种空间上交错的楼梯上。每当我走过这样一段路之后,我总是有一种好奇,我所回到的这间工作室,是我刚才出发的地方么?会不会宇宙中有着无数小小的岔路口,你一旦走错,就会进入另外一个宇宙,再也回不去了。而你则是另一个时空当中的你,刚刚进门的我对于你来说也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只是我们各自碰巧有个长相和记忆完全一样的朋友,使得我们可以把这次会面延续下去。”
▲ 宇宙中有着无数小小的岔路口(作者:Lev Motion)那家伙挠了挠下巴 “你的这种怀疑有什么依据么?还是这只是一种没有根据的想象。”
“这里有点微妙,就像我无法证明一样,任何人也无法证伪。然而很多小细节都在不断佐证我的想法,比如…”
我低头看了看桌上的紫铜钵盂,这种钵的表面有薄薄的镀层,看他的烟头戳在里面,我不知道洗过以后这种镀层是否还能保持原样。如若不然这个钵盂我以后只有拿来做烟灰缸了,但这显然不是我的本意。
“比如暖风吹动的方式,比如灯光微弱的明暗差异,比如桌布上污渍的形状,比如我离开房间时你还没有抽烟。”
他佯装不在意地瞥了瞥嘴,但表情有一瞬的犹豫,这说明我的不满已经表现出来了,这就够了。
“最重要的是气场,整个房间的气场有了变化。”
他装作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手里的香烟萦绕着青烟。
“你遇到过那种情况吧?和几个人一起吃饭,就在你离开座位去上个厕所的功夫,再回来时,感觉身边的人莫名沉默了,就好像刚才的空气中少了一段对话,或者你离开时他们都在说你的坏话一样。绝大部分的事看起来都和离开之前一样,但是有些不足挂齿的小变化,会让你怀疑。”
“还有时间上的差异,每当这种时候你对于自己具体离开了多久,总是没有一个很具体准确的时间观念,你有一时半刻会觉得:我面前的这些人是另一群人,你对他们会产生一种……”
“陌生感” 他手上的烟快烧完了,就把烟屁股拧灭在钵盂里。“今天来我还以为我们是要聊爱情的。”
▲ 就像你会怀疑自己存在的世界一样。(作者:Catalina Vásquez)“爱情很重要,爱情中一样充满怀疑,就像你会怀疑自己存在的世界一样。”
“你当然可以怀疑,但这无法撼动存在的客观。”他说
“宇宙也许是存在的,但客观的认识却并不存在。”
我语气肯定,吸引了他一点寡淡的注意力。
“比如这个钵,从现象学的角度来说它在我们面前时,比我们提起它时、想到它时,具有更多语言无法传达的侧面,这说明我们对于这件东西的认识和其本质有着细微的区别,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是割裂的。”
“这是因为现实比意识丰富的多。”在一团烟气背后的他这样补充。
“但在另一些情况下,意识却比现实丰富。最简单的例子就是电影,我们观念当中的电影并不存在。那不是一系列人物连贯的动作表演形成的戏剧内容,我们只是在每秒钟看了24张照片,然后我们在大脑中用自己的视觉残留营造了一部基于这些照片的幻觉,称之为电影。更有甚的,仅凭一张剧照,在你的意识当中就会生长出一部电影的一部分,这张只占据影片一霎那的菲林,将它的触须向1/24秒的时空以外延伸,也许不能延伸太多,但正是我们意识中的延伸构成了一部电影。”
▲ 我们意识中的延伸构成了一部电影。(图片来源:Client. Raymond)“这个例子没什么有代表性” 他摇摇头,又从不知哪里抽出了一支香烟。“一张剧照能呈现的信息本身就超出1/24秒的时间。照片体现的只是一系列时空当中的一个决定性瞬间。”
“那我们换个声音的例子,不像图片,如果时间静止,我们不可能在一个无时间跨度的瞬间听到声音。没有时间,就没有声音,无论是巴赫还是高跟鞋走过,没有时间你就都听不到,所以声音是一种相对时间存在的东西。我们对声音的印象是连续的时间的流,声音也只有在我们的意识中,带着一种承前启后的动势,我们在这种洪流当中才能听到声音。所以我们对事物的认知无法脱离时间,我们的认知只是事物的一个光晕。”
他点点头,表示理解。
“你看过京剧三岔口么?” 我说。 “宋朝年间,焦赞因为杀死恶人被发配到沙门岛。在押解的路上,暗中保护焦赞的任堂惠和焦赞入住的客栈主人刘利华因为误会,在深夜发生了一场争斗。二人在一片漆黑中彼此摸索,偶尔搭手就是一通乱打……” 他拿烟的手停住了,在等我的后话。“在黑暗中摸索,这就是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方式。”
▲ (图片来源:tumblr)“扑哧” 他似乎从后槽牙里挤出一点嗤笑的声音。“你对于她,她对于你,都是一个谜,你们永远无法真正的认识对方。”
怎么说到这里了,我叹了口气,看了看窗外迷蒙的雾霾 “爱情都是叶公好龙。”
“这话可能绝对了,但我懂你的意思。”
“你爱的是一种可能性,是将对方无限放大之后的投射。”
“对于那些认为自己不谈恋爱就无法面对这个世界的人,谈了恋爱他们一样无法面对。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 他向后靠,让自己陷入到椅子背部的凹陷中。
“我觉得说得很对。”
“所以我们无法认识世界,无法认识他人,只能认识自己了。”
“我们最不认识的就是自己吧?”我质疑他,他沉默地在等我继续说。
“昨晚我踩着平衡车穿行在雾中的北京,远远地看到对面来了另一部平衡车。车上的人和我打扮一模一样,我们彼此擦肩而过,两个人连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但是眼中都充满了对对方的好奇。”
“按照你的说法,即使你们停下来,彼此留了联系方式,你就认识他了么?” 他质疑我。
“至少我可以确定他不是在雾中迷路,来到这个世界的另一个我。”
“把手摊开” 他拽过我的左手来研究,一会儿又看看右手。“人的两只手上,有着未来道路的两张地图,掌纹时时刻刻都在细微的变化。人只要活着,每一秒都像是站在一个三岔口,身后的路一片沉沦,但面前永远有选择。你伸开的双臂指向左右两条岔路,而每走一步都有着不确定的未来。”
▲ 每一秒都像是站在一个三岔口。(作者:27 | Sara K.R.)眼看着烟缸满了,我把手抽了回来。把他抽的烟头抖进垃圾袋,再一次拿上三楼去扔掉。回来的时候,一边走下楼梯,我一边想着我们刚才的对话。踏下消防通道里的最后一级水泥台阶,我又回到了2层。打开工作室的房门,那家伙还坐在刚才的位置。
“去哪儿了”
“刚才上楼去……”
我的目光凝望在桌上的铜钵里,缸子干干净净的,像从没被谁用来弹过烟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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