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闻鼓长安
别人问道：“什么？”那人道：“听说李无往有个宝贝女儿一直不肯嫁人，风头儿去了定能哄得她开心，既解了难题又抱得美人归岂不两全其美！”众人一起大笑。
风去疾佯怒道：“是哪个混账？张嘴！”抄起面前酒碗向那人泼去。一条酒柱直直飞到，那人大嘴一张，尽数吸进肚中，笑道：“等不及这就喝喜酒么……”突然一股寒气涌上，顿时脸如白纸，嘴唇都冻成青色。他连打了几个寒颤，甩着脑袋说道：“不仗义……咳咳……不是说好不准用‘星斗寒’神功么！”
风去疾笑道：“上次是上次，今天的规矩大伙儿都想改改！”众人哄堂大笑，齐声说“是”。
风去疾道：“我看魏七哥的两道难题可以并在一块儿……”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竟是一份请帖，“明日是李无往五十寿诞，桃林派遍邀天下门派为他贺寿，还起了个名字叫‘无往盛宴’。高手云集，群豪毕至，若要寻人解毒，还有比那儿更好的所在么！”
仙儿心中大喜，仿佛解药已安安稳稳地摆着就等自己走过去。风去疾又道：“方才那番僧跑得仓促落下这个，正好派上用场！”
束小符问道：“头儿，什么时候动身？我去准备。”
伙计正努力将洗好的石钵慢慢抱进来，风去疾接过放在桌上，不疾不徐浇进酒去，足足倾光了两大坛。众人不解其意都或喜或忧地看着，只见他将石钵边缘擦抹干净，双臂用力擎了起来，隔空注下仰头痛饮。
一道透亮的酒线稳稳落入口中，“咕咚咕咚”吞酒之声听着无比酣畅，众人看得胸襟大开，纷纷叫好。蒲囚牛笑道：“风兄弟，你还是要喝上一大斗么？”
风去疾饮毕说道：“小符，你的马借他一用，我们这就启程！”将石钵置于桌上，拱一拱手大步走出，仙儿小跑着跟上。众人慌忙相送，夜色之中蹄声飒沓，二人二骑不多时去得远了。
众人陆续回到屋里，蒲囚牛兀自纳罕：“这是什么意思？”
束小符笑道：“石钵和木斗哪个更重？”
“恐怕石钵要重得多了。”
“风头儿一口气喝光可曾漏出一滴？”
“我两眼瞧得清楚，半个酒星儿都没有溅出。”
众人霎时恍然，若是没有番僧搅乱，今日斗酒风去疾可是稳操胜券，又哪会有什么罚酒三碗什么三道难题呢？魏辂、管尚脸色沉郁，不知各自在想些什么。
中夜已过，星光黯淡下去，平阔的大道如霜尘铺就，白茫茫的要从旷野浮出，越来越看得清楚。风去疾缓辔而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仙儿催马跟上，说道：“我叫仙儿……从皎窈岛来的。”
风去疾忽然纵马就走，仙儿叫道：“你要去哪儿？好啦好啦，是我不对！我告诉你就是……我叫鹿林仙，本来就是要去无往盛宴，跟他们走散了才遇到你……你等等我呀！”
风去疾哈哈大笑，说道：“你女扮男装是为了骗人玩儿还是图新鲜？”
鹿林仙说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风去疾松开缰绳，任由她追上，说道：“鹿林仙？四海帮帮主鹿食野是你的父亲？”仙儿与他并辔而行，说道：“我可不稀罕认他！”心有不甘，又道：“我扮了男装又学了男子的声音，居然骗不了你！”嗓音变为女子，娇软清脆颇觉妩媚。
风去疾道：“吃起肉来扭扭捏捏，酒碗放在前面一碗都没有喝干，你若不是女的，我就要重新琢磨帮不帮你了。”
鹿林仙怅然若失，说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世间没有如此俊俏的男子……我不美么？”
风去疾向她回望了一眼，赞道：“是个美人坯子！”
鹿林仙嗔道：“你嫌我小？”忽又喜不自胜地问道：“那你喜欢我么？”
风去疾道：“你还有事瞒着我吧？”
鹿林仙道：“有一件事说出来你肯定高兴，兰胜寇死了！”将遭遇说了一遍。
风去疾急道：“怎不早说！神星教两位星使一位掌宿同时遇害，此事非同小可，我要回去看看！”拨马就要回转。
鹿林仙慌忙叫道：“他们早就灰飞烟灭了！你说好了保护我的，不算数了么！”
风去疾道：“若是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要兑现岂不把人累死！”嘴里说着却还是圈马回来跟她继续前行。
鹿林仙笑道：“你不怕累死了？”
“古人云‘一诺千金’，既然有人要用千两黄金换一根肋骨，我也勉为其难说话算数一回。”风去疾沉思片刻又道：“肋骨牵连黑山、神星两派，说不定还藏着锁古塔中的机密，你拿来我看！”
鹿林仙将肋骨取出，隔着手帕递过去：“小心有毒！还有，你可不能没收！”
风去疾见一方罗帕之中裹着一截肋骨，上面蓝符宛然，看不懂是什么，说道：“嗯，人都死了，只有先从买主那里摸一摸底细。”伸手递还给她。
鹿林仙笑道：“你真好，我都开始喜欢你了。”
风去疾道：“等你活过二十四个时辰再说吧。”
鹿林仙顿时默然无语，风去疾自知失言，正要安慰几句，见她忽然侧身问道：“你的名字可怪得很！莫非你小的时候慢吞吞，招之不来挥之不去，爹妈盼你能走快点？”不等说完就已笑不可支。
风去疾道：“我生下来体弱多病，‘去疾’是盼我好起来。”
“哦——”鹿林仙黯然说道：“他们对你真好……对了，我有个死对头也会去无往盛宴，你答应了照顾我周全，到时他要欺负我你可得为我撑腰！”
“你说那个番僧？见了他我自有神功对付，只用一招足矣！”
“吹牛！什么神功这么厉害？”
“逃之夭夭避而不见神功！”
鹿林仙“噗哧”一声笑出来，风去疾摇头叹息道：“可惜有你跟着，神功一半的功力就施展不出来……”
鹿林仙嗔道：“你嫌累赘，我自己走好了，不用你管！”催马疾驰，又回身笑道：“你舍不得我才不肯独自逃跑，是吗……我说的可不是波摩梨师！”
风去疾问道：“那是谁？”
“你猜！你这么厉害，不如咱俩打个赌？”
风去疾兴致大增，驱马赶上，说道：“好啊！赌些什么？”
“你输了就为我做一件事，我输了也一样，无论何事绝无反悔！说话不算是小狗，叫波摩梨师捉住！”
“好，你输了！你的死对头我猜到了，你学的就是他的嗓音。”风去疾心想，你小小年纪能有什么真仇敌，多半是耍小孩儿脾气，又道：“敢跟四海帮千金作对的男子，不是你的兄长就是你的师兄。”
鹿林仙惊诧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可惜是你输了！你只问了赌注，却没问我赌约是什么！”笑靥如花，乐得弯下腰去，“我赌的是你一定能猜到！”提缰呼喝，纵马长奔，只觉得凉风飒飒，说不出的畅快。
隐隐看见远处雉堞横空，水气绕野，晨曦之中巍然耸立出一座磅礴的都城，越到近前越觉得楼阁森然，河垣逦迤。她登时呆住，油然赞叹道：“我从未想过世上还有如此伟丽的大城！”
风去疾不紧不慢地赶到，只见城门外已经黑压压挤满了进城的行人，路边支着十几处粥饼摊子，热腾腾地冒着白气。他皱了皱眉，暗想：“那番僧不会也混在里面吧？”
鹿林仙向他莞尔一笑，催马向城门大叫道：“喂！我风去疾反了，城里的王八来抓我呀！”学的正是他的声音。
城外行人顿时侧目躲开，城墙上却静静地无人回应，鹿林仙颇觉失落，又喊道：“喂，我叫风去疾！我反了，有没有人管！”城上终于探出人影，回道：“不到时辰，闻鼓再来！”说完又隐身回去。
鹿林仙讪讪地说道：“也不放箭下来！你要真是反了他们也不理么？”风去疾忍俊不禁，笑道：“这才是长安该有的气度。”
鹿林仙道：“有气度就该随时开着城门！”
风去疾道：“你说的倒也有理……”见人群中似是没有波摩梨师的影子，心里纳闷，番僧去了哪了？
正在这时，就听长安城深处隐隐传出鼓响，“嘭嘭嘭嘭”一声一声远远地传来，叫人闻之肃穆。人群顿时躁动，无数个黑影向城门聚拢。接着有另一通鼓声从稍近处响起，“通通通通”震得人心跳突突，喧哗声倒像一下去了远处。
几百声鼓响之后，城门缓缓开放，风去疾和鹿林仙正要随众前行，就听城门口一阵大乱，几十个人仰身高叫道：“谁的骆驼？那番僧不要睡了，快下来将坐骑牵走，不要堵住道路！”“喂，醒醒！他妈的还打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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