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策：严氏为贼

今天是东周策的最后一篇。事情因买凶杀人而起。

严氏即严遂。他本是韩国的大臣和当时的韩国丞相侠累是死敌。因为害怕被侠累搞死，于是就逃出了韩国。这在当时是很平常的事。因为当时天下纷争，列国林立。市场上到处是公司，我和这家高管有矛盾，换家公司也就是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但是战国时期人物普遍有个特点，和现代人完全两样，那就是血性浪漫。你逼着我逃国出走，我誓与你不共戴天。所谓政仇深似海。严遂逃出韩国的那一刻，他就想着要报仇。正经事也不干了，到处找能帮他报仇的人。终于，他找到了聂政。于是引出战国著名的四大刺客事件之一“聂政刺侠累”。刺杀的具体经过锤子以后再讲。说说聂政刺杀侠累之后，严遂这边的事。

侠累被刺，韩国当然会追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韩国查出和严遂一起策划刺杀行动的还有一个叫阳坚的人。此人之前逃亡路过东周，被东周君留下款待了十四天。最后用四驾马车把阳坚礼送出境。东周于是受到韩国的责备。韩国当然惹不起，需要有一个合理的理由。谋士教东周公这么说：我知道阳坚参与了严遂策划的刺杀事件。所以扣押下他等待韩国使者来拿人。我们这个小国也惹不起这些亡命之徒，韩国的使者又总不来，我只好把他送走了

这样的说辞确实无可厚非。严遂是大国卿相，东周自然惹不起，万一严遂不爽又花重金找人来黑东周公怎么办。东周能有此说辞，前提是韩国不知道阳坚在东周的具体情况。韩国掌握的信息只是阳坚之前在东周出现过，后来被东周送走了。不知道阳坚在东周受到很好的款待，也不知道阳坚是被东周高规格礼送出境的。东周的说辞应该可以得到韩国的肯定。

现在有一个问题却摆在我们面前。摆明了会惹祸上身，为什么东周公还要善待阳坚呢？因为消息传得慢，东周不知道阳坚参与了刺杀侠累的事件吗？绝对不会，韩国和东周离得特别近，西周和东周都在韩国腹地。刺杀侠累这样大的事件，很快就可以传到整个周王室。韩国遇到这样大的事件，也会派人去邻国，请求帮忙抓捕逃犯。东周公就算一开始不知道阳坚的身份，但是十四天的时间足够他收到消息，然后把阳坚送给韩国，也好邀功。韩国他是得罪不起的，可他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士为知己者死”。东周公显然赞赏聂政和阳坚的行为。锤子之前说过，战国时期的人动不动就死，因为他们普遍不认为生命是最重要的。如果遇到应该做的事情，那么生命可以随时为了应该做的事牺牲。这种思维方式极度浪漫，可以说是不疯魔不成活。是一种贵族精神，即主人翁精神。和市井草民“蝼蚁尚且偷生，只求苟全性命”的价值观不同。对于这种精神你可以不认可，可以批判，但是不能嘲笑。这种精神没谁有资格嘲笑。是一种先知先觉，和麻木不觉相反，他们知道自己是可以做出“挑战”的。

聂政不过是个市井屠狗辈，他刺杀的侠累是韩国的大贵族。阳坚协助了聂政的行动，却得到东周大贵族的赏识和礼遇。如果用阶级历史观来分析，根本分析不出个所以然。东周公为什么不同情和自己同阶级的侠累，反而赞赏帮助自己的阶级敌人聂政阳坚之流呢？显然阶级史观在这里并不起作用，东周公遵循的是当时普遍的价值观，认为聂政是好样的，他完成了男人对男人感情的最高表现形式。他当然也知道礼遇阳坚，会带来麻烦。但是人一旦浪漫起来是顾不了那么多的。

这样的浪漫精神普遍存在于战国时期的贵族与“士”的身上。浪漫有时候是不受控制的，造成的后果可能是严重的。但是我们必须承认，正是整个社会从上到下的这种浪漫精神急速推动着当时的社会发展。战国时代虽然是战争频仍的时代，人的精神和文明上却也是极具瑰丽灿烂的时代。

锤子喜欢战国时代，因为那份自由、奔放、浪漫的生命力。

备注：战国时期“贼”不是小偷的意思，而是指做出暴力伤害的行为。可以作戕害，杀害的意思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