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四品茶(一)

2018-10-10  本文已影响15人  左民山人

曾教授和他的茶

这是一组因人而茶因茶而人的文字,从五六年前开始写,写写停停,迄今未完。存于此。

这道《茶品二十四》,起因也是想起曾教授,快一年了,每有好茶,则怀想之。第一品茶就叫“曾教授茶”吧。

前年春节,取道深圳赴泰国度假,在曾教授的办公室小聚品茶。是凤凰山的野茶,香重、耐泡、杀口。临走时,问我带茶叶么,我说有铁观音。他大笑,送我一听“五峰毛尖”,品质不俗。后来行至清迈,在咖啡香氤氲的古城,沏一杯中国绿茶,很是清新。

回想起来,最早的曾教授茶是在韶关喝上的。大约是1996年春节后,吴老师从韶关与他结伴赴京,我突然说,“我送你到韶关!”因为前不久曾教授来赣州,彼此见过面,很投缘。当时曾教授还不是教授,在韶关大学任教,在北师大作访问学者而已。那日他从那在第十层的楼房下来等我们,再喘着气走上去,到达曾府,就是一巡铁观音。那时节,茶具也不太讲究。但喝得开心,顺畅。在回家时,他送我一大袋“凤凰单枞”,从此每次见面,总有茶礼。此间故事,吴公在赠曾教授联中有记“余与祥委先生访学于北京,同窗一载,遂订交焉,别后数年,过往甚密。往来之间,又添左民。登山临海,品茗参禅,说易谈诗论文。”联曰“容姿祥序,率志委和”,吴公把完白山人的铁线篆写化了。

2003年夏天,在宁都莲花山的青莲古寺住了一些日子。那时古寺还真是古寺,夜来坐在放生池边,看明月从甘露树后黝黑的山头移动,早已听过了一百零八响的暮鼓,僧人也早已休息。莲花山上有好水,那水是从甘露树下沁出的。他特意在县城买了一把壶,一些茶具。那些夜晚,没有辜负甘露水、莲华月。后来,又去过几次青莲古寺,再也没找到那夜的茶香。

曾教授调到深圳后,条件大有改善。改善的标志之一,是好茶更多了,特别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好茶,而这类茶总是有些来历。前年,他拿了一罐老茶,汤色深红,用一扁型紫砂沏出,平添一种深沉。他说是五十多年的白沙茶,海南某茶厂未认真存放而被无意发现的,居然意外地醇化了,到如今火气全无,大概只有百来斤,然后是高官居之,然后是该官员感谢他,送了一罐,“如果开口,他还会给的”,教授如是自信。知识就是力量,某些知识的力量可以让官员送出自己珍藏的茶叶,说官员只会“笑纳”那是错误的。

曾教授的茶来得明白,去得也豪爽。他经常笑我,不会喝茶,也没有什么好茶,却喜欢写茶的文章。我照例笑笑,吭声不得。喝过他的茶,照例是要赞美的。赞美之后,他一句话:“喜欢就拿去!”所以,我其实也经常有些好茶的。赞美是一种投入产出比很高的嘴力劳动,左民山人曾经说过。

我每到深圳,经常是被他安顿在学校招待所,夜里,总是要在他办公兼茶室里泡上一阵,翻他几架书,过几巡茶。他那总是高朋满座的茶室,也让我见识了不少三教九流。曾教授是研究民俗的,理应与社会各阶层打成一片。那年从西沙归来,夜半出机场,下高速,他在路边等,尔后转到一处,几个朋友带着五粮液在路边烤生蚝,正是生蚝肥美的时节。但蚝未熟,另有人把他拉去,说刚刚弄到点新鲜牛肉,烤牛肉味道不错。十一月夜半的海风中,月照高楼,照样有酒酣夜别淮阴市的感叹,虽然我不吃宵夜已很多年了。

曾教授是研究盘古的人类学家,前些年,很有感慨地说,他是从书斋到田野。他虽然是文科出身,但具备理科思维,与我正相反,也相生。但他经常批评我,说我读理论书太少。他的批评,比茶叶更珍贵。曾教授的治学路径,按他本人的说法,像下围棋,东一个子西一个子,看似不成章法,现在只要放下几个子,就可以接成一条大龙。我也经常引用他的观点,说现在差不到官子阶段了。让我们就此沏一杯清茶,等别人去数目吧!

去年十一长假后,吴教授约他来赣州,匆匆来去,倒也看了一些地方。次日,到全南天龙山寺,在方丈室用茶,饭后徒步下山,林中有秋虫唧唧。夜宿希桥酒店,那夜聊的话题,说是做纯粹的研究,方法从空间分布入手。他说还有马上就退休了,先把这些年的学术做一个总结,找一个好的出版社出几本像样的书。我说,再过两年我也退休了,然后我们就深入苗瑶古寨,完成那些构想。书生老去,机会方来,好茶一杯,水却难开。那夜,茶平常,也没有像以往一样几乎彻夜谈。我有点累,他也不精神。次日,在龙南握别,竟成永别。

天堂的水没有污染,有好茶么?若有,请替我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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