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百金的预言

一位拉着腿的老妇一走一顿穿过十字路口的斑马线，董百金突生感慨：“她的样子，就是我明天的样子。”

董百金一下看见自己的未来，令小雨略微的不安。许是抑郁症的前兆，她拉着他去县医院。咯吱咯吱的腿关节拍个片子，医生说骨质疏松。攥紧处方门诊上拿了一堆药补补去。药吃多了董百金饭量小下去，腰腿大一圈，松弛的脸皮就像注射了玻尿酸的美容针，羊脸子饱满。都说他胖比瘦好，许是发了财，走路圈着腿，这是老板的派头。

外人哪知董百金的苦，干水暖电工的他不干活倒好，活重了回家拐着腿，捶揉两只不中用的膝盖，从而立之年捶到知天命，两只膝盖骨严重变形，站走像两只难以重合的扩弧。

小雨心疼董百金，胃反酸，小雨为他数百次找偏方，听说鸡蛋皮能治疗，鸡蛋皮净过水，祛除里面的薄膜，不祛制酸，小雨一只一只的抠，皮碎裂，一片一片的抠。铁锅炕黄，擀杖捣碎，焦了过了都不好。

董百金讨厌鸡蛋皮：“不吃蛋皮，你自寻烦恼，贵药都治不了，鸡蛋皮能治好，要医生干舍？要医院干舍？不喝沥拉一堆，喝了不好喝。”

小雨恼火，在家里，她没了自己，活得越来越像她勤劳的母亲，陷进爱的泥淖，捞不出自个了。心疼董百金，董百金还处处为难他。她为他抠了六十六只鸡蛋壳，冲着董百金的狗性子，她果断收手，出苦力费心思没迎来她要的感激，还不如功夫花在诗文上，娱乐了心情，娱乐了眼眸。

他董百金有什么好，长得丑，狗嘴里吐不出什么好东西来。他心疼过她小雨什么？他知道她小雨想要什么？需要什么？

生意不景气，对面理发店的夫妻借着街口优势，开始加带西瓜买卖。三十五六的理发夫妻在他们电动三轮车铁皮盆里的西瓜堆里拍打过西瓜的脑壳，中意的那只出售，也会端至台阶上他们店外靠墙做饭的简易方形课桌上（小孩读书的旧课桌），切面刀一分为二，要是瓜小，打开的半个瓜用勺子挖了吃，一对儿女有时举着很大一牙西瓜尽兴他们的乐呵。

小雨在春末有了西瓜的向往，董百金早出晚归哪操心。好天气午间室外温度高达二十八九度高过三十度，都赶上暑天的火热。西瓜的渴求，小雨只想把它不断的延长。一斤五块，一只不大的西瓜，几十块， 一个理发十块八块，剪刀吧唧吧唧屙出只西瓜，像母鸡下蛋，总是不容易。

他董百金知道吗？还不如招在本地的上门女婿小山东。

小山东鼓楼街上有家电焊铺子，焊门焊窗焊楼梯，算个厉害的能人。小山东的女人吃西瓜从冬天吃到春天，每次不是一只，而是整袋的拎。麦收前，小山东说他媳妇吃腻了西瓜，前段吃草莓，现在吃樱桃，什么新鲜吃什么。

常年瓜果滋润的女人，就是不一样，丰富的微量元素膏脂般的打肚里涂抹，从里到外，养出一个粉妆玉琢翘楚生姿的可人儿。

小山东女人算瓜果鲜物的忤逆者，黑不溜秋，和她男人一样个头不高，横向发展，五大三粗。小山东吃肉喝酒，红通通的皮肤不受季节影响，小山东女人这个接收鲜物的女人，不外出打工，光看娃做饭，不好看，脸色只是多些油亮的东西。人家有能耐，小山东赚的钱全上交给老婆大人，由着她开销，人家不胖没法子，人家不乐呵没法子，人家不说不知他惯女人。

要是秦明远在，这样的天气，恐怕她不说，他早带来可口的西瓜。二十年前在中条山深处的邻县，他有处开发的铁矿，也在本地一处镇上的山脚下炼过三年的土焦煤，干干停停，小雨记得他们意外的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