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随着年龄的增长，舅舅这个词，总会让我热泪盈眶。

那日同桌出嫁，同桌的舅舅和外公进门的那一瞬，一种感动涌过心头。舅舅被称为“尊客”，有舅舅在，就长了不少势。

昨天去舅舅家，舅舅在门口迎接，那件穿了多少年的军绿色外套，退了不少色的军绿色帽子，旧布鞋……一如既往的舅舅。

这些年，舅舅在我眼中的形象从威严变到刻板固执，不懂生活，对自己总是那么吝啬。

昨天，第一次意识到，舅舅没变，是我变了。

舅舅60岁了，半生不抽烟，不喝酒，心底善良，喜欢猫，有时候也算算卦。

舅舅曾经因为5分高考落榜，舅舅的老师惜才，每逢集日都会找人带话，叫舅舅去补习，舅舅觉得不好意思，没有去，后来要去当民办教师，因为有人杀鸡宰羊，走了后门，没当成，舅舅就成了木匠。

妈妈的嫁妆是舅舅做的，一只大立柜，两只大木箱……我家的老上方是舅舅盖的，旧厨房的灶台是舅舅盘的……

小时候，我怕舅舅。有个寒假，舅舅骑着自行车，带着蜂蜜来看妈妈，我跟着舅舅去外婆家，路过邻村，听到有人说：“这个女子，靠着她舅舅的脊背，才舒服疼！”我坐自行车后座，舅舅怕我掉下来，让我靠着他。一路无话，到外婆家的山底，舅舅问我考了多少分，我报告了语文和数学的成绩，舅舅表扬了几句。到了外婆家，吃过晚饭，大家坐着聊天，我在炕上，挤在外婆跟前，舅舅突然跟表弟说：“GQ，你听听YE考了多少分？”

顿时，整个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盯着我，我囧地不知如何是好，舅舅接着说：“YE，你说说你考了多少分？”

我压低声音，报告了自己的成绩。舅舅说：“你们听听！”然后又让表弟报告他的成绩，表弟低头不语。

上了初中后，我的成绩直线下降，再去舅舅家，饭桌上，舅舅还是会问成绩，每次舅舅一问，我就放下筷子，借机溜走。

舅舅以前不喜欢话多的孩子，像我这种不怎么说话的，深得舅舅喜爱，舅舅对我的评价是八个字：“多话不说，多事不惹。”

舅舅喜欢认真读书的孩子，五姨家的表弟中考成绩出来后，带着西瓜去看舅舅，表弟从三轮车上往下搬西瓜，舅舅说：“MJ，快来屋里坐坐，不要干活了……”那年表弟考得不错。后来，表弟高考，没进本科线，大家都建议表弟补习一年，表弟执意要随便报个学校走。后来，表弟又去了舅舅家，路过正在田里耕地的舅舅：

“舅，你在耕地吗？”

……

表弟问了三声，舅舅没有正眼看表弟，很不欢迎地应了一句：“暂到屋里么。”

后来表弟去补习了，高考成绩进了重点线，再去舅舅家，舅舅喜笑颜开，我和表弟去舅家时，恰逢舅舅的妻哥也在，早上喝茶时，舅舅问他妻哥：“你看我这外甥帅不？”没等他妻哥回答，舅舅又说：“男孩子就要长成这样的，浓眉大眼，嘴巴要大……”

现在，我不怕舅舅了。昨天，跟舅舅说粮食可以少种点了，你跟我舅妈该歇歇了，舅舅说感觉现在干不动了。看着舅舅生出的华发，突然一阵心疼，舅舅老了……

(第一次写舅舅，写到外婆都起床了，就我还在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