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为集体宿舍牺牲的女生
自从写了《那些高考失利的人,现在过着怎样的人生》,评论很多,其中最吸引我的是一位女生的评论:“高考失利,本来可以考进一个211结果去了二本。大学往死里努力了四年,被舍友孤立,欺负。考研的时候被各种人嘲笑,不过还好最后考上了。感觉人生打开新的一页了。”
由她的言辞,我想到了韩熙的故事。
现在的韩熙张脾气温和,自带喜感,一如既往地爱憎分明,说不上伶牙俐齿,但也是文采尚可。这样一个姑娘,鬼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大学第二个学期,韩熙转了专业,她不善言辞,甚至有些恐惧交往,于是独来独往,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几乎很少能引起老师和同学们的注意。
一个周六的中午,韩熙上完课,回宿舍睡午觉,另外三个都没有回来,操场上的呐喊沸腾着青春的气息,窗棂的夹隙漏出一缕缕鹅黄的浮沉,韩熙憨享于这份新生活,专业是新的,宿舍是新的,床位是新的,这个小集体中的人也是新的……
霓虹灯被如针如线的细雨串成一片的时候,韩熙湿漉漉地跑回宿舍楼,推开门的一刹那,D双手环胸,指挥着Z和M翻箱倒柜,D说丢了一千块钱。
韩熙多少有些戚戚然,因为她们仨一起逛的街,又是一起回来的,总之她们就像三体连婴一样没分开过一分钟,只有韩熙回过寝室,还换了件衣服,可谓时间、地点、“铁证”一应俱全。
异口同声的谩骂开始了
“傻x,烂货”
“该拉去游大街,贱货”
“嗯,臭不要脸,嗯,我呸”
指桑骂槐,尖酸刻薄。
韩熙并不喜欢爆粗口,也从来没试图扎过堆,好吧,那个小偷果断是她了,大家出奇的一致,包括她自己。
后来她在宿舍的日子一直不好过,冷嘲热讽,无时不在,天真善良的她从未想过自己能跟贼这个字眼产生瓜葛,她给妈妈打电话央求退学,妈妈不依,无奈之下韩熙建议D报告老师,请求老师或者专业人士侦查,对方声称为了“脸面”,一口拒绝,甚至勒令“谁也不许告诉老师”。
因为性格敏感细腻,这件事成了韩熙心里的刺。朋友和家人告诉她坚决不能示弱,坚决不要在她们面前掉一滴眼泪,那两个“坚决”便支撑起了她,那段日子她很分裂,表面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内心却是充满恐惧的,甚至有些抑郁。
更糟糕的是,没用多久,韩熙就成了班里的异类,那个赖着要跟他做同桌的男生收拾东西逃了,恶心粗鄙的话语仿佛一把把后劲十足的刀子,割不断扯不开的羞辱感蔓延在生活的每个角落,即将痊愈的时候来两下,阵痛时常发作,那个时候韩熙最盼望的事,就是大学毕业。
其中一个舍友Z,一坨很会给自己加戏的多标婊,自诩惩奸除恶,挑衅几回合无果,某堂实验课上伺机与韩熙开战,以散播跪舔D而来的那点虚胖的优越感。
那天,韩熙跟一位同学讲话,她借机介入,指责韩熙含沙射影地挑衅她,韩熙气不过便怼了回去,她扯掉了韩熙的围巾,书也散落一地,同学们围过来时,她又各种喵叫“你欺负人,让大家评评理”,说完哇哇大哭。
Z各种蹦哒,不依不挠,甚至把实验室的门拉开,两眼眯成米线,嘴里叨叨着“让大家都看看这副爱装的嘴脸”,楼道里来往的人偶尔探探头。她的胸脯起起伏伏,韩熙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了,甚至有些发笑,低头捡起书的一刹那,泪水却偷偷决堤了。
并不是为Z而哭,但在某种程度上Z毁掉了韩熙对大学情谊的期许。
D一直是学生会主席,高高在上,几乎所有人都膜拜她,需要她,她就像神话一样存在,因为D的姐姐是学校某部门的领导,嘴甜的M同学成了系报编辑,Z成了书法社社长,而韩熙只有“小偷”的标签,日子就像发霉的芽草,而韩熙却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甚至倔强。
许是为了保留那份在她们看来无比轻薄的自尊和清高,韩熙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环境,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图书馆,甚至一个人抹黑穿戴整齐,为了避免哄笑,她不敢在被窝以外的任何空间换衣服。
图片来自网络后来,叫兽课堂上的一句“韩熙同学写的文章和本人一样漂亮”,令韩熙陷入了众矢之的,孰不知,那位叫兽是出了名的为老不尊,曾经有多个女生与他有染,大家心知肚明,韩熙身上的标签又厚了几厘米。
日子一天天爬过明亮的墙,韩熙依然孤独得像朵千年雪莲,D为身上的每一块肥肉黯然伤神,Z被甩了n次,M被渣男劈腿,宿舍的气氛更加凝重怪异,当然,这种怪异的矛头最终还是指向了韩熙。
韩熙一路穿过磅礴的大雨,踩着湿漉漉的鞋在门外敲了无数遍,很久D才睡眼惺忪地将反锁的门打开;韩熙每次吃东西,Z的“绝技”就会上场,她可以精湛地描述一切软体动物的扭曲。
英语六级考试前夕,她们仨彻夜狂欢,灯火通明,因为在她们看来,考不考证儿没用,只要毕业后有人给安排工作就行……所以,搞得韩熙彻夜失眠,自然没有发挥好。
D天天踩着十厘米,打扮地像个少妇,穿梭于男生活跃的地带,Z依然在学习和跪舔D间乐此不疲,M的文章越写越烂了。
习惯了一个人的韩熙,时常打气自己:再撑一年就可以远离是非之地了。其实不然,食堂里三五拼桌的女孩子,穿一样的t恤,一样的破洞裤,甚至爆着一样的粗口,打打闹闹,叽叽喳喳,你夹我的菜,我喝你的汤,普通的场景却令韩熙歆羡不已。
一天打热水时,一个女孩的壶炸了,碎片扎伤了韩熙的脚踝,另外三个女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过来
“没事吧?”
“伤哪里?”
“好不小心呦?”
围着暖瓶的主人,三个人异口同声。
“我没事,我没事……”女孩一一作答。
韩熙蹲在地上,血顺着踝骨流下来,就像个无巢的小鸟一样孤单。
韩熙羡慕这样的友谊和舍友,就像单身狗羡慕人家秀恩爱一样,受到万点暴击。有那么一段时间,也渴望过与她们“沆瀣一气”,她也在心里暗自反复过“D的做法兴许不是故意的”,可每次的挑衅和排挤,都令她找不到一点低头的理由。
后来她喜欢上了在食堂吃饭,和许多陌生的人拼桌,就仿佛自己拥有了很多朋友一样;她也喜欢上了社团的一切活动,哪怕是打扫卫生,因为能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图书馆成了她的第一宿舍,她喜欢那些安静读书的擦肩的陪伴者。
后来,有些铩羽的D联欢晚会时推荐韩熙参加表演,Z偷偷往她的床头放过橘子,她从不买账,只觉这样的人自己应该会记恨一辈子。因为无所不能的D根本就没有丢钱,那是韩熙偶然听到的。
大学生活就这样落下了空白,没有彻夜的狂欢,没有一起拔光过某个大胸妹子的游戏,也没有一个卧谈汉子的买醉深夜,甚至很多次,她发烧到晕厥,没有一个人帮她递药请假,有的是无尽的孤独。
毕业后,韩熙很官方地设了一个分组――大学同学,那个分组里从来没有一个头像住进来,韩熙进了D的空间,看了那张毕业照片,大家灿烂的笑脸像极了向日葵。
那一刻,她本该释然,却无比疼痛,别人的狂欢里没有她,别人的青春里也不会有她,甚至未来的某一天别人也不会跟自己的孩子讲起有这样一位舍友阿姨。
毕业后一次资格证考试,韩熙见过D,挺着大肚子,骄傲的的马尾换成了披肩烫发,还尴尬地对韩熙挤出几分笑;Z,过的并不好,老公没毕业就当兵去了,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辗转租房;曾经超爱爆粗口的M嫁了人,频繁跳槽却没再坚持她所谓的理想了,毕竟她口中的皇亲国戚用不完。
韩熙错愕地发觉从来没恨过她们,甚至有一丝怜悯。
友谊和爱情一样,别人喜欢你你能感知到,别人不喜欢你,你更能精准地感知到。打从第一天D就不喜欢她,她知道。
当然,还有更“高明”的排挤方式,就是潜伏在你身边做友善婊的人,许多人貌似都遇到过这样的朋友:
你问她穿这件衣服怎样,她连连点头,煞有介事地赞美,走在大街上你却有种被当作异类的赶脚;你问她这样会不会欠妥,她满口肯定,甚至劝你不用在意瑕疵,可是到最后你还是被老板骂的狗血淋头,举步维艰;尤其是,你分手了,她会在一旁鼓吹呐喊、痛骂渣男,后来告诉你根本不需要改正,然后好铺垫渲染自己的男友多傻逼地爱着她。
朋友的宽容,的确很容易令我们找到情绪的宣泄口,但是那些不负责任的“宽容”和变相的拉你下水,的确很不道德,当然作为朋友,我们有时不妨为自己的言行多负点责任,如果没有正确的解决方法,最好的安慰方式就是倾听。
好的朋友客观但不尖酸,不喜欢你的毛病但不敷衍,她会在你不理智的时候拒绝做你情绪的帮凶,在你潮水褪去的时候不姑息你自以为是的缺点,因此哪怕只拿出恋爱中三分之一的热情,你是可以交到一个比心的朋友的,如果你努力了还没有一个好的结果,那么干脆放弃也不迟。
韩熙唯一庆幸的是,她并没有因为这份不喜欢带来的诬陷而搭上自己的人生,也没有遇到第二种“友善婊”,她看过的书比她们的八卦段子都要多,她像个骄傲的小鸟,在天空里自由翱翔,后来一直在准备考研,一些技能赛中屡屡获奖,业余写文码字,过程中交到了真正努力的朋友。
真的,你没必要为那些不相干的人放弃自己的原则和坚持。
图片来自网络记得读过这样的故事:世界上最孤独的鲸鱼叫Alice。她1989年被发现,从1992年开始被追踪录音。在其他鲸鱼眼里,Alice就像是个哑巴。她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亲属或朋友,唱歌的时候没有人听见,难过的时候也没有人理睬。原因是这只孤独鲸的频率有52赫兹,而正常鲸的频率只有15~25 赫兹,她的频率一直是与众不同的。
所以,孤独并不是一件坏事,它无时不刻地提醒你:一味地合群不过是泯灭特质的开始。那些不懂你的人,根本不具备懂你的能力,你又何必为此耿耿于怀呢?
读过王国维的人生三境界:第一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第二境界: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第三境界: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诚然,第一境界讲到西风刮得绿树凋谢,所处的境地相当恶劣,所以必须独自爬上高楼,才能看到远方的路。因此成功的必要条件是:不为所处的环境羁绊、迷惑。如孟子所言持志,只有达到第一境界,才能去实现后两个境界。
所谓第二境界,才真正的煎熬人,为自己的选择去忍受非人的磨难,具备钢铁般的意志力,纵然“憔悴”,也做到“不悔”。
第三境界,很有千帆过尽,万木之春的感受,周折繁琐之后,人就会逐渐成熟起来,通透和豁达是常人难以匹敌的。
而你的人生达到了哪个境界了?
要相信,修炼的路,本来就是狭窄的,并不那么拥挤,毕竟,坚持的人并不是很多,你又何必寻求太多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