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三人行：在人生的河流上

王梓怡

我看着你长大。那天我从护士的手里抱你出来，你那么轻，那么小，脸上皮肤皱巴巴的，像只小老鼠。

我怎么会想到你变成现在的样子？

头上稀疏的小黄毛变成乌黑的长发。皱巴巴的皮肤变得像玉石一样光滑。你靠着墙上贴的米尺让我看：爸爸，爸爸，你看我多高了？

你穿着粉红色的小裙子，站在妈妈的化妆镜前，仔细的看着。

你知道这件衣服要搭配那条裤子最好看。

你偷偷的翻着妈妈的化妆品，把口红抹在自己薄薄的的嘴唇上。

爸爸妈妈吵架，你吓的哇哇的哭。大滴的泪珠挂在你的脸上。

问：最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你说：都喜欢。

你一边喊着爸爸，一边颠颠的向我跑过来。

生命真是个奇迹啊。

那时候，我抱着你，在楼下，等着妈妈下班回来。远远的看见妈妈的车子，你伸着小小的手指让我看。

现在，你都学会还嘴。

你严肃的对妈妈说：妈妈，我不是笨蛋。

你认识了很多字。开始看书，对世界充满了好奇。你喜欢画画，几笔勾勒，像模像样，让人惊奇。你是我们的孩子，却又和我们不一样。

你有自己的喜欢。

你在大雪地里撒欢的跑。下完雨，穿上雨靴去玩水。看蚂蚁搬家。给小白兔拔草。和小狗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你学着小狗互相吐着舌头。

你的快乐是如此简单。坐在秋千上，荡的高高的飞起来。爬上滑梯，一次一次滑下来。光脚玩充气堡。你咯咯地笑。

你说：爸爸，我今天真高兴啊。

你一个人在阁楼上玩过家家。给芭比娃娃们做衣服，剪头发，洗澡。把芭比娃娃围在一起给她们上课。你们说着话。

我在背后悄悄的看着你。

表哥

他想活下去。他说大夫这两天怎么没来呢？

还不到四十岁。

有车，有房，有钱。包着市政工程。日子正好。走起路来带着风。

五一放假我去医院看他。医院正在扩建，好像病房不够用了，一座大楼框架拔地而起。要住多少人啊。

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躺在病床上输着液。

已经脱了形。

只有眼睛还算明亮。说不清话了。反复多次的化疗，损坏了声带。看着我点点头。我看见他一只胳膊老粗，一只胳膊又像柴禾棍一样细。

我不知道说什么。

大夫已经放弃治疗。

病床边悬挂的白色的营养液点点滴滴维持着他的生命。

他脖子附近有巨大的的伤口无法愈合。他的肠胃已经无法消化。就心脏还在倔强的跳动着。

他不知道。

他以为过几天就可以回家了，像之前一样。他的女儿才上小学，他的爸爸走路已经困难了。努力奋斗这么多年，他不舍得。

他看着窗外，阳光照在他瘦弱的身体上。

不过短短的两年。

一次简单的体检。开始也还好，年纪轻，说控制住了。忽然复发。化疗。化疗。身体迅速的衰老。

生命是这么脆弱。

我们总是以为世界永恒不变，其实永恒不变的只有变。我们要很多的钱，要很多的权，我们以为我们能控制一切。

有什么用呢？

他安安静静的走了。

有一天晚上，我梦见他，和之前一样好好的。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我笑，也没怎么说话。

我

身体突然开始不舒服，从2015年底开始。之前一直都是好好的。有点莫名其妙。

晚上睡到半夜，总会醒来。时间总在一点左右。

身体急速的瘦下去。

洗漱时看见镜子里的那个人是谁？

心情烦躁。脾气变大。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恼怒。书也看不下去了。

看电视觉得里面的都是一群傻子。

单位体检。大夫打来电话：你的血糖怎么那么高？

我怎么知道。我还想问一下呢，一觉醒来，突然就这样子了？

2016年买了台跑步机。

每天早晨起来跑步。每天坚持至少半个小时。是为自己。跑步机放在阳台上，跑步机对面放着一棵发财树。

刚开始时浑浑噩噩。

后来越跑越舒服。

现在每一天不跑一会，身上就难受。

看着那棵发财树一天天长大，滋出新芽，长出新叶。老的叶子变黄，飘落。一棵树，一面生，一面死。不停的变化。

忽然想，世界就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