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祭五十一:互相陪伴,因为互相离开太久
这个月是母亲去世的第五十一个月,天气慢慢变热,老家的甜瓜开始成熟上市,而我的长篇小说《在那甜瓜成熟的季节》依然在修改的路上,每年的四月份,是我最焦灼的时候。因为我的小说迟迟不能出版,再加上又是一年清明节,总让人内心无比惆怅。
在修改的过程中,总是对于以前写的东西嗤之以鼻,越改越没有发表的欲望。索性就暂时搁置,等有好的灵感和人物构成之后,哪怕推倒重来,也再改和写也不迟。
在2014年8月16日写的《月祭七:换一个地方,续一场姐妹情》,我写过这样的话;作家梁文道一篇文章写过两个海峡两岸的台湾95岁的姐姐和大陆89岁的妹妹仔桃园机场分别的时候,说这一别我们肯定再不会见面了,但是在天堂我们还是续做好姐妹。
当然弟弟和姐姐的相聚没有那么悲情,但是总会让我感到,两个孩子地域距离不远,但是感情和时空距离仿佛相隔万水千山。
一、
姐姐是出生在2010年6月份,转眼之间已经八岁了。长相随了爸爸,皮肤比较黝黑。 但小时候可不是那么黑,可能这就是遗传的魅力吧。
2010年份,正是我在外地遭受挫折的时候,所以我这个侄女的出生,对于我来讲,没有多么大的惊喜,我更不会再那个时候想起自己两年后还会生出儿子。
因为我对于自己的未来都不知道走向哪里?结束了一段苦涩而又伤感的感情之后,我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一年基本的计划就是考公务员和相亲的反复过程。
当我慢慢在年复一年的时候,这一年侄女的百岁生日宴到了,我没有任何准备,因为我实在没有把这个侄女的一切放在心上。侄女的百日宴过得有些晚,因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汉中成长起来的。
当孩子出现在我的面前时候,我是第一次见到侄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一个可以称呼我为长辈的人,她确实出现在我的面前,而我却有些木讷,不知该怎么去面对她,给予她什么样的礼物。
或者更确切的说,哥哥在侄女出生的第一时间,给我发了一张彩信。我知道那时候微信已经诞生了,但是我用的诺基亚手机没有这个功能,只能用彩信看这个照片。我只是简单发了一条祝福的短信,就完了。
就像现在尴尬的自己,不知道如何给予侄女一个特别的礼物,在农村人来看,就是简单的随份子,一个家庭五十块钱就搞定,然后带上自己的孩子,提上塑料袋,后边再跟上一条狗,这样花五十块钱,吃出一百多块钱的食物。
所以这样的事情有时候会彰显一个家里人在村里人缘如何。我当时还是大学生村官身份,每个月的工资不到1600块钱。母亲和哥哥知道我的实际情况,我没有办法,就给了嫂子500块钱,顺便再给某人捎带了100块钱。母亲和哥哥让嫂子别收我的钱,知道我工资很低,但是我执意要给,后来母亲说那算了,一百块就别给了。
我从内心知道这个侄女,不会轻易回来了,因为她生在大城市,必须按照大城市的规矩去生活。百日宴过完之后,孩子就被带到西安去了。孩子就和我见得次数更少了。
母亲那时的眼睛还不错,所以对于自己的亲孙女,还不是那么的牵挂,随着糖尿病的日益加重,她内心和儿子有了隔阂,所以对这个侄女有了更多的思念。尤其在眼睛不好的时候,听到侄女喊出“阎良奶奶”这四个字的时候,母亲总会有些激动,甚至会留下眼泪。
因为她想念孩子,但是她知道农村天气要么热或者很冷,孩子回来不适应。这也是我们这一代人困惑。
我们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农村的一草一木,淡淡的尘土,芬芳的甜瓜和麦香味道,总是让我回味无穷。
但是我们在大城市打拼一片天地之后,我们发现乡村再美好的风景,都抵不过大城市高度发达的一切;我们的孩子不能重蹈我们走过的农村的生活;
他们要有好的学习环境,有先人一步的多种技能,要住高楼;要穿阿迪和耐克,出门必须装成知书达理和懂礼貌的孩子。
不许说陕西方言,开嘴闭嘴必须是唐诗宋词和一口流利的英语。这才是孩子成才的标准。因为我们这一代人正用孩子来实现我们小时候未曾实现的理想。
所以我们也没有办法,跟着大潮流不让孩子生活在农村,不再玩弄泥土,不再流着鼻涕穿着开裆裤。更不愿意让爷爷奶奶看孩子,因为在我们心目中,他们没有文化,给孩子带不来更深层次的文化知识。
只会学习农村的脏话和陋习,其实我们内心深知其实农村和爷爷奶奶的管理不是万恶之源,但是我们总把孩子的缺点归结于农村的恶果。
当2011过年的时候,侄女回来给奶奶拜年的时候,母亲抱着孩子亲着不停,嘴里不停的说:“我的倩蛋蛋娃。”
在母亲的葬礼和三周年,侄女没有流眼泪,她或许不能理解这个去世的阎良奶奶有多爱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跪在奶奶的灵前;更无法明白第一次给奶奶上坟的感受,当做一次新鲜有趣的事来玩。
所谓的亲情,无须多言。就是孩子和母亲跨时空的亲情,虽然侄女没有那么多眼泪,但是奶奶在天有灵要是知道侄女这么聪明,一定会感到欣慰。
二
2012年是我人生最重要的一年,这一年我结婚了,更重要的是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在2012年9月2日,我的孩子出生了,在他出生的第一时间,我已经为他想好了名字,小名叫卡卡,我的笔名叫卡卡他爹。这个孩子的最初的出生给我带来了短暂的幸福,随后就是长时间的痛苦和无奈。
因为这个小子时间完全不规律,白天睡觉,晚上不睡。我那个时候还是镇政府一个大学生村官,工资不高,但是干的活还不少。所以有时候活还要带回家里来干。晚上要哄孩子睡觉,那真是莫大的痛苦。于是每天都是疲于奔命,再加上家庭的琐事,让我压力大的喘不过气来。
这时的母亲和卡卡都是我最大的牵挂,母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卡卡说话比较晚的情况,是我那时最大的压力。但是往往不是自己释放压力的办法,而是两个最牵挂的人互相取暖。
母亲因为卡卡的诞生,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因为在卡卡出生的那一刻,母亲之前是不太出门的,害怕别人说她是瞎子,而丢我的脸。但是这次她一定要来的,得病之后就不敢大声给父亲说话的妈妈这次大声喊出了自己的诉求,父亲被迫答应了母亲的要求。
母亲的到来,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母亲到来医院之后,然后很着急找病房,当时表妹就在这个医院担任妇产科的护士。所以就带领母亲找到了病房。
当时母亲的眼睛已经非常不好了,所以进了有些暗的病房,一时还找不到卡卡的床位。我当时也有些意外,不是生气母亲的到来,而是害怕她一哭对于自己的眼睛不好。
但是我的生气让母亲产生了误会,也让其他病人产生了愤怒的眼神,之前对于我认可的态度荡然无存。母亲一直问孩子怎么样。但一字都不问卡卡妈妈的身体情况,这也是卡卡妈妈一直到现在,和我闹矛盾的根源,不过这一切不再重要。
在卡卡成长的日子里,有奶奶的陪伴,已经忘记了侄女的存在。因为不太回来,母亲也是习惯性打个电话和问候一下。奶奶陪伴了卡卡的两年时光里,时时刻刻在一起,直到现在我很懊悔自己把一段珍贵的视频给删除了,那是卡卡和奶奶在门口的玉米海洋里嬉闹。
那是金黄色的收获,那是金黄色温暖的时光,那不是最后母亲留给我的视频,但是是我最后给母亲拍摄的视频,可惜我再也找不到它了。
三
这个月的清明节,让人感受到过年不曾有过的团圆,尽管过年期间一大帮亲戚聚会,让两个孩子没有时间来的及好好聚一聚。但两个月后的清明节,姐弟两再次相聚。让人感到格外温馨。
姐姐先于卡卡回到老家,我买了一些上坟的水果,也到了家。简单吃了饭之后,我们开始了上坟的准备。
卡卡和姐姐很高兴去上坟,虽然姐姐已经八岁了,但是一直生活在大城市里,对于农村出现这些东西很好奇。再加上阎良奶奶已经没有印象,所以也没有伤感的心情。
在家里,姐姐和卡卡玩起来连拍,我把侄女百岁生日宴,我抱她的照片给她看,她不敢相信自己这个就是她的照片。八岁了,毕竟已经长大了,妻弟的孩子比卡卡小半岁,是一个女孩,但是嘴巴很厉害,经常说卡卡是笨蛋,不会说话。卡卡现在也五岁了,所以听到这样话就会闷闷不乐。
但是姐姐从来没有说卡卡是笨蛋,也愿意和卡卡玩。姐弟两虽然很久没有见面,或许是血浓于水的基因,但是见面还是显得格外亲切。姐弟俩吃完饭之后,玩起了手机,卡卡坐在姐姐的腿上,很亲密看着手机的动画。丝毫没有芥蒂。姐姐也很自然照顾卡卡,让他坐好车。尽显姐姐的风范。
在上坟的路上,先是给爷爷的爸爸(姐姐的称呼)上坟,姐弟两个拿着坟里的花圈纸张和冥币玩,我看完之后呵斥侄女不能随便玩,就像小时候母亲训斥我一样,以此来恐吓我。但是我的呵斥,显然没有吓住侄女。
来到母亲的坟前,两个孩子已经没有了印象,荒草爬满了坟头,我和哥哥就拿了一个铁锨,于是我用手将坟头的荒草连根拔起。有些带刺的草把我的手都划破了,流出了血。
侄女也饶有兴趣,带着卡卡一块来拔草。当然这不是他们有多孝顺,想念奶奶,而是出于好玩。等干完这些活之后,在坟的最顶端要插上一些白纸和冥币。姐姐和卡卡自告奋勇两个人,一块爬到坟头上,用手工工整整的把冥币压平,然后把杆子插进坟头上,丝毫没有笑声。此刻他们是面色凝重,仿佛他们的奶奶看到大孙女和小孙子了,两个孩子此刻终于长大了,快的让我有些不适应。
我用手机快速拍下了姐弟俩这个动作,我也希望在若干年之后,让他们明白,对于这样微小的动作,是你们以后最大的孝顺,也是最好的财富。
龙应台在《目送》中写道: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其实我不想每篇月祭文章,都是让大家读了感到煽情的,这次我想让读过这篇文章的人明白,孩子应该多回老家,多回是农村的老家,不能因为他们父母的遥远,而割裂他们之间的亲情。让他们在以后的时间里,更加懂得,和你最亲的,不是你们的好朋友,而是远在他乡的同爷同奶的弟弟或姐姐。
看着公坟旁边的甜瓜,有三个甜瓜是连在一块,一个大的,和两个小的,慢慢的从绿色变成绿白相间,仿佛在笑。我知道,这是奶奶和孙女和孙子两个,相互陪伴,请别再相互分离太久,因为它们马上要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