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圈〈短篇小说〉
"李总，上次那个报价您觉得怎么样？"
小何觉得自己有些低声下气。微信问过几次也不回，自己又不甘心，所以还是拿手机拨了过去。
电话里的李总是一个中型家俱厂的老板。前阵子厂房进行二次装修，按规定要进行消防整改。小何是做消防施工的小老板。前几天正好给他送过报价。
"哦哦，是小何总啊。报价我看了，但是有点高啊。"李总慢条斯理的。随手把老板桌右边的报价拿在手上。
"你这个报价是四万五，别家才三万不到呢。"李总撒了个谎。他手头根本就没有第二家报价。
这是他套别人价格的习惯手法。先把蛋糕抛出去，吸引供应商来报价，再跟他们磨，不急着表态。遇上嫩手或是性急的，自然会自降报价。
"三万不到？不会吧李总！"小何接过话，脑子飞快地计算着，喷淋需要多少材料多少人工，消防栓移位需要多少人工，还有烟感，手报移位，成本怎么也要二万四五。谁会报三万呢？消防公司不可能报这个价，他们人工都是外包的，这个价做不下来。那么，出这个价的有可能是跟他一样的施工队，要么就是李老板在诈我。
"李总，三万不可能的。这样吧，我们也接触过几次了，我让一步，四万整。"为了防止是同行搅局，小何还是决定松下口。即使四万做下来，还能有约两万的赚头。况且他不知道李总手里捏着谁的报价。
"贵了。你有空可以过来看下，人家报价在我这里呢。"李总回答得很坚决。让小何心里发怵，莫非真有同行出这个价？
"先这样哈，我这里有点事，你考虑一下吧。"李总客套了两句，先挂了电话。他瞄了一眼小何的报价，四万五降到四万，一个电话降了5000，看来水份真不少啊。但这里面究竟还能挤也多少水份，他也不清楚，因为他不懂这一行。不过他深谙砍价之道，所以他开出了三万不到的口子，来试探小何的底线。
"小英，你进来一下。"小英是采购的小姑娘。
"你找两家做消防的报价。这是平面图和施工清单。"李总把资料递给小英。"两天内给我，派出所说不定就要来检查了。"
小英领命而出。
第三天，小英不负李总所望，约了一家消防公司来见李总，另一家说没时间，不过传真了一份报价过来。
简单介绍后，双方坐下来开始博弈。
"王经理，你这个价格最低可以打几折呢？你刚才也看了我们公司规模，以后都可以包给你做。"李总笑容可掬，首先抛出了橄榄枝。今天他一定要套出底牌。刚才看了两份报价，传真件报的是六万二，基本可以pass掉了。这位王经理报了五万五。
"李总，我们报的真不高啊。"王经理也是资深销售，轻易不出牌。
"你看这份报价。"李总拿出小何的那份，他用红笔在报价边写了一行字"优惠价二万八。"这行字在王经理进门前刚写好，就是拿来给他看的。
"你看这一家，开价四万多，最后答应二万八能做。但我觉得还是贵了。"
"这个价不可能的。"王经理陪着笑，但脸上其实有点不高兴了。他扫了一眼报价单位，落款写着"*卫消防"，他认识小何老板。他们公司施工的活都是包给小何做的。怪不得这么低。但也不至于这么低啊，老板肯定在说谎。这个价格小何根本没钱赚的。
"李总，这个价格你找他们做吧。我们是正规消防公司，做不了的。"王经理不想拆穿李总的谎言。但既然对方抛出这个价格，基本上谈不下去了。
"这样吧，李总，五万二。你考虑一下。"王经理起身就要走。他知道今天白来了。
"要不我再加两千，三万你看怎么样？"李问跟着站起身，很诚恳的样子。不过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低于五万二做不了的。不好意思。"王经理走出了门，有些生气。他确定今天是做了炮灰，人家根本没打算跟自己谈生意。所以没必要久留，他喜欢痛快点。
第三天，李总呆在办室正思考要不要主动给那位小何老板打电话。他想把价格谈到三万五。他已经摸到三万就是成本区。但他又不想主动打这个电话。主动就意味着妥协，他想等小何再次电话给他。
这时，办公室有人敲门。李总连忙起身。原来是派出所陈所长，边上还跟着一个便装。
"哟哟陈所啊，大驾光临大驾光临。"李总热情伸出手去。
"李总啊，听说你这要做消防，我给你带来一位朋友。做了很多年了，经验丰富。"陈所开门见山。
"哦哦好的好的，正打算给你打电话呢。看你有没有朋友推荐。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陈所可是这个园区的守护神啊，无论如何也得顺着。
"这位是许总，你让他帮你参谋参谋。要早点落实啊。二次装修按规定要先审批后开工的，你已经先期动工了，可是要罚款的哦。"陈所绵里藏针，话里有话。
说得李总心里一楞一楞的。他连忙拿出图纸给许总。许总便到一旁去算价格，李总则陪着陈所有一句没一句的拉家常。
半小时样子，许总便拿着一张草稿纸过来，递给李总。"毛估估八万出头吧。"他说。
"哦哦。"李总心里一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陈所的朋友，当然不会算错的。"他看看许总又看看陈所。
"价格你们谈，我只监督工作。"陈所面无表情。
"这样吧，大家认识了以后都是朋友。7万八，大家发。"还是许总开口。
"行，没问题。"李总额头上沁出了细汗。比小何贵出了整整三万八!不过卖了陈所的人情，以后在园区里有什么事也好照应。有些钱可以省，有些钱绝对省不得。
这个生意就这样最终定了下来。
陈所离开的第二天，许总打电话给王经理，"小舅子，帮我介绍一个做消防施工的，把*家俱厂〈李总的厂名〉的整改项目做了。"
于是，王经理找到小何，以三万五的价格包给了小何。
当李总在大门口看到小何开着工具车进场的时候，一脸的懵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