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离问天】第二卷十一章：邀约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 元稹《一字至七字诗·茶》
成功溜回房间，且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千离现在开始庆幸穿上了这样一身衣裳。想要在乱花丛中不引人注意，只能成为万紫千红中的一个，而不是扮成显目的仙子。
也亏得这身打扮，即使她刚刚导演了一个小插曲，所有人的目光也只会聚焦在那位仙子身上，而不会关注到她。
千离一边在心中想着，一边看着手上把玩的刚到手的宝贝——仙子头上的那只双鸟凤纹金钗。
这只金钗细看并没有多精美，但却是无价之宝，否则那位仙子一般的人儿也不会佩戴这样一个俗物。不仅如此，她还在这金钗上面发现了其他一些有趣事情。
“雪鹃姑娘，莫公子来了。”门外传来翠莺的声音，千离刚想说“请进”，翠莺就一把推开了门，正好看见了千离，还有她手中的金钗。
千离无奈地摇摇头，同翠莺走的近了些，这小丫头居然连规矩都不懂了，刚想责备几句，却看见翠莺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手中的金钗。
“这，这不是青鸟姐姐的钗子吗！”只听她大呼一声。
“这支钗子是我刚刚捡到的。翠莺你快与我讲讲这钗子究竟怎么回事。”千离忙说，然后看向翠莺身后跟着的莫子凡，“莫公子也请坐吧。”
莫子凡心中疑惑，但还是行了个礼，坐到了千离旁边。只听翠莺说道：“这支钗子是青鸟姐姐的贴身之物，听其他姐姐说这是她及笄之时白芷姑娘送给她的。她特别宝贝这支钗子，从来都不许我们碰的。姑娘是在何处寻见的？”
千离道：“我是在花丛中发现的。刚刚不小心从二层跌落，被白芷救下。这钗子应该是白芷戴着的，在混乱中掉落了。”
翠莺恍然大悟，说：“那应该是青鸟姐姐失踪后，白芷姑娘把钗子收了去吧。若是这样，姑娘还是快快还给白芷姑娘为好。”
千离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翠莺你先下去吧。”翠莺见这边没自己什么事情了，便识相地离开了房间。
听着翠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千离这才起身为自己和莫子凡斟一杯茶，慢悠悠说：“白芷的琴声可谓绝妙，莫公子以为呢？”
“若在下没有听错，白芷姑娘弹的是《广陵散》。”莫子凡沉吟片刻，答道。“哦？那个据说已经失传的琴曲？”
“对。白芷姑娘弹的只是片段，却足以惊天地，泣鬼神。”莫子凡说着，脑海中又回想起刚才的琴声，唏嘘不已。千离点点头，表示赞同。
刚才白芷演奏的一曲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之前就听说白芷的琴声是为一绝，但她万万没想到看上去那般柔弱的女子，弹出的琴音竟隐隐透着杀气。再结合她现在手上拿着的这只金钗的硬度与锋利程度，她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看来莫公子还精通音律。那敢问公子可听出白芷刚才弹的有哪几个片段？”沉默片刻，千离又问道。
“若在下没有听错，包含了正声十二段发怒，十三段烈妇，十七段沉名与十八段投剑。”莫子凡思考一会，然后回答道。
千离听之，却笑着摇摇头说：“虽然我不会弹琴，但却有幸见过《广陵散》的残谱。白芷刚才所弹除了正声的十二、十三段，还有后序的第二段意绝，三段伤感与七段恨愤。”
莫子凡瞬间愣了神，半晌才道：“难怪，那琴声凌厉，透着决绝与愤慨。”
这《广陵散》据说是根据古时一个刺客刺王相的故事所谱。而善弹此曲的那位名士在临刑之时，慨然弹奏此曲。曲毕，从容赴死。此后，曲谱遗失，只剩残谱留存世间，《广陵散》也险些成为绝唱。莫子凡心中不禁忖度，白芷姑娘今日弹奏此曲，可是预示了什么？
千离见莫子凡似沉醉于琴声不能自拔，便在他眼前摆摆手，打趣道：“莫公子这是被琴声勾了魂呢，还是被弹琴的人？”
“姑娘又在取笑在下，”莫子凡忙摇头说。但看千离一脸坏笑看着自己，莫子凡怕千离再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便转移了话题，“还不知姑娘邀请在下前来有何事指教。”
千离拿起茶杯在手中转了几圈，然后瞥了莫子凡一眼，笑道：“奴家还想请问公子，今日来这春满楼，究竟是贾员外盛情难却，还是公子想品赏这满楼春色，亦或是有其他目的呢？”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姑娘的一双慧眼。在下今日来确有事情想请教姑娘。”莫子凡心知与千离打太极只会浪费时间，还不如直白一些。
见莫子凡表明了来意，千离也不再打哈哈。“公子可是为了那传闻中的妖怪？”“不错。在下心中不安，总觉得这几日会有大事发生。”
千离听了莫子凡的话，抿嘴一笑，“莫公子真是爱管闲事之人。正巧，奴家今夜正想着去那妖怪的老巢看看，公子可愿一同前往？”
“妖怪的老巢？”
“这些女孩失踪，无疑两个下场，第一是离开了镇子，第二则是被人藏在这镇子的某处。既然传闻说这些女孩是被来镇上的妖怪吃了，那么她们就应该没有离开这个镇子。妖怪吃人不会留下骨头，但我并不信这世上真的有妖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因此在所谓的老巢里，我确信可以找到那些失踪的女孩子。”千离嘴角上扬，狡黠一笑。
莫子凡看着千离的笑容，内心却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妖怪的老巢在何处？”莫子凡问道。
“今夜的宴会会一直持续到丑时，在打三更时我会在上次撞见贾瑶与情人幽会的那条巷子等公子到来。到时候，公子便知这妖怪老巢在何处了。”
莫子凡思忖片刻，说：“在下有几件事情想请教雪鹃姑娘。”“莫公子请讲。”
“一，姑娘为何会查失踪案，又查到了什么；二，为何会邀请在下一同去找妖怪；三，之前余老大提过春满楼中戒备很严，姑娘又如何出得了这楼。”
千离歪着头看了莫子凡一眼，笑了笑，说：“看来你还是很小心的吗，怕我会诓骗你不成？”莫子凡回应了一个笑容，没有答话。千离微微仰头，说：“既然这样，那我就为公子解惑吧。第一呢，查失踪女孩的案子，实则是白芷姑娘所托，之前你也听余老大讲过，上一个失踪的女孩很有可能是这春满楼的丫鬟。而正巧白芷的丫鬟青鸟两个多月前失踪了。”
七分真，三分假，才最不容易引人怀疑。看莫子凡恍然的样子，是信了千离刚刚所说。“原来如此，那么姑娘可查到了什么？”莫子凡又问道。
“只是猜想罢了，证据还需看今夜的收获。想知道我查到了什么，公子按时到相约之地便可，”千离眯着眼睛看向莫子凡，眼中满是笑意，“至于为何会邀请公子一起，那是因为奴家需要公子。晚上这么黑，还没有月光，奴家一个人会害怕的。”
千离的确需要莫子凡，不过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需要他当一个免费苦力，提个灯笼刨个地什么的。
每次一听到千离用柔柔弱弱的声音说话，莫子凡就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因为她只要用这种语调说话，准没好事情。“姑娘难道不会怀疑在下吗？”
“怀疑什么？怀疑你会将我们相约之事告诉凤娘，还是怀疑你会对我下毒手？”千离“呵”的一笑，然后说，“我一个风尘女子，自然不必在意自己的名声，不过我相信莫公子对名声还是很看重的。与一个青楼女子夜晚相约这种风流事，你知我知，还是不要被他人所知为好。”
“至于怎么出这春满楼，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大堂的酒会上面，内院基本没人看护，想要出去还不是轻而易举。而且我相信公子的为人，断断不会加害像我这样一个弱女子的。”千离低头垂目，做出一副小女儿家娇羞的样子。
才不是什么弱女子……莫子凡暗自腹诽。不过转念一想，他的确很难拒绝千离的邀约。当然不是为了当护花使者，只是他已经被千离与这案子扯上了关系，若是不管，恐难心安。而且听了白芷的琴曲，他心中不安的预感愈加强烈了。
这春满楼中卧虎藏龙，小镇里也是暗流涌动。没多犹豫，莫子凡便给出他的答复。“既然姑娘邀约，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
“那奴家就恭候公子的到来了，”千离听到她想要的回复，面上露出了笑容，“公子此时还是先回大堂比较好，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莫子凡也知此地不宜久留，便起身行礼，然后离去。千离则看着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叹了口气。
看样子，明天恐怕不会是个好天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