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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魏晋的隐士与饮士

2017-10-30  本文已影响242人  耕夫呓语
随笔:魏晋的隐士与饮士

【刘伶恒纵酒放达,或脱衣裸形在屋中。人见讥之。伶曰:“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褌衣,诸君何为入我褌中?”】——《世说新语》

汉末晋初,中原大地如一团乱麻。皇帝走马灯似的换,比现在的日本首相、美国总统换得都勤快。不光刘姓的“皇室正宗”冒出一大堆,异性旁族,膀子变粗了,翅膀变硬了,也想抢那把龙椅,尝尝天下独尊的滋味。

先是曹操夺了高祖刘邦创立的传承了四百余年的“大汉公司”,成立了“曹魏公司”。“曹魏公司”并没有做到垄断经营,还有“东吴公司”和“西蜀公司”和它竞争。公司还没进入良性运转阶段开启赢利之门,又被司马家族吞并,并整合了“东吴”和“西蜀”两家分公司,建立了“司马晋总公司”。

汉、魏的遗老士流阶层,实在适应不了这样变天的节奏。无耻之徒可以立马改弦易辙,换一幅舔菊的嘴脸,仍旧是高官厚禄。但稍微有点良知和德行之士,无论在脸皮上和心理上,官舵都无法转得这样快。一些人也就干脆大门一闭,用在前朝搜刮的民脂民膏,挥霍无度,靠斗富斗狠比排场,喝酒吹牛唱高调打发日子。

南宋刘义庆的《世说新语》,记录了这些人的一部分言行轶事。现世流传的《世说新语》,凡三十八篇,文章短小精悍,庄谐嘈杂,雅俗共赏。是中国古代早期原始小说从写神鬼向写人世过渡的标志性古典文学作品集。鲁迅先生在他的《中国小说史略》里评价“世之所尚,因有撰集,或者掇拾旧闻,或者记述所事,虽不过丛残小语,而具为人间言动,遂脱志怪之牢笼也”,“记言则玄远冷峻,记行则高简瑰奇,下至缪惑,亦资一笑”。极是中肯。

汉末,司马昭越位专权,引起一批文人学士的不满。当时有一个七人小团体,远离庙堂纷争,聚在一丛竹林掩映的会所,喝酒唱歌,吟诗论画,搞文艺沙龙。史称“竹林七贤”。

有名头的知识分子一扎堆,立即引起了司马昭的不安和不满。于是挖空心思威逼利诱,分化瓦解。

七人当中,四人名气较大,阮籍,刘伶,嵇康,山涛。嵇康最是一根筋,软硬不吃,被司马昭找了个茬儿,咔嚓一刀宰了!

山涛政治立场不够坚定,是个骑墙派,最后被司马昭攀了一门远亲,三句好话拉了过去。

阮籍和刘伶,既不愿意像嵇康那样舍生取义地玩命,更不愿意做山巨源那样的墙头草,于是索性做了酒中仙,壶中度日月。

阮籍是装醉,以醉避祸。司马昭为了拉拢他,托人说媒,要和他做亲家。答应了违心;不答应,司马昭权势冲天,炙手可热,弄不好要追随嵇康上西天。于是阮籍使出了一招明哲保身的妙法,豪喝狂饮,一连三个月昏天黑地的喝,卧床不起。奉命提亲的人每次到他家,都看到阮籍烂醉如泥。最后愣是让司马昭也觉得无趣了,不再提联姻这档子事。

阮籍还有一项特异功能,会“青白眼”。他要是和你谈的投机,人品受到他的器重,就会用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盯着你。要是他觉得你是一个阿谀奉承、趋炎附势之徒,黑眼珠立马变成一对白瘆瘆的死鱼眼,让你望而生畏。成语“青眼有加”即源出此公。

刘伶可是真醉。不分日夜的喝,典型的酒鬼像。他的老婆为了让他戒酒,摆了鸡鸭贡品,让他对天发誓,不再喝酒。刘伶装模作样的许了一番愿,老婆一转身,贡品就成了他的下酒菜。他弟兄几个都嗜酒。喝酒的方式也奇葩。据说是弄一个大盆装满酒,兄弟几人围成一圈,齐刷刷把头伸在盆沿上喝。

今日选取的《世说新语》中的这则轶事,三言两语,活脱脱勾勒了一个言行怪异,放荡不羁的酒鬼的醉态。

刘伶喝大了,喝到兴头上,喝魔怔了,间或在屋里脱光了裸喝,碰巧被到他家串门儿的无聊之人看到了,就可着劲地埋汰寒碜他。明知道他喜欢喝大,还不约而至,这不是成心要看人家的笑话那嘛!

刘伶这样回敬那些闯到他家里讥讽他的人:天地就是我的居所,房屋则是我的裤子。你们为什么要钻到我的裤裆里呢?

别以为刘伶说的是是醉话!这是形醉而神不醉啊!刘伶这句话,我理解有两层意思,一是我喝自己的酒,二是我在自己家里喝酒!关你们屁事!

刘伶有《酒德颂》传世。

鲁迅先生在他的那篇著名的演讲稿《魏晋风度与文章及药与酒之关系》里,这样说【不过何晏王弼阮籍嵇康之流,因为他们的名位大,一般的人们就学起来,而所学的无非是表面,他们实在的内心,却不知道。因为只学他们的皮毛,于是社会上便多了很没意思的空谈和饮酒。许多人只会无端的空谈和饮酒,无力办事,也就影响到政治上,弄得玩“空城计”,毫无实际了。在文学上也这样,嵇康阮籍的纵酒,是也能做文章的,后来到东晋,空谈和饮酒的遗风还在,而万言的大文如嵇阮之作,却没有了。刘勰说:“嵇康师心以遣论,阮籍使气以命诗。”这“师心”和“使气”,便是魏末晋初的文章的特色。正始名士和竹林名士的精神灭后,敢于师心使气的作家也没有了。】

“师心”和“使气”的文人学者,现在还有吗?

耕读堂主人

草于2017年10月29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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