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风雅的西湖,市井的城市
杭州是什么?
是雅俗交融的南宋故都!
这是一座地道的旅游城市,却因为“互联网+”的光环引来无数的人才与目光。其实城市和人一样,很难用一个标签来概括。
杭州,古来便兼具不同的色彩:既有风雅的西湖,又是市井的城市。
0 1.市井的城市
在杭州城北,当公交车报出“米市巷”、“卖鱼桥”这些站名的时候,相信所有人都能想象出那里几百年前的模样。
自带烟火气的地名,让人一听就能感受到稻米与河鲜的香味。
几步之遥的朝晖,街巷里弄依然是旧日的慢节奏:小区凉亭的桌子上,摆着一碟消闲果儿,一群老杭州围坐一圈,或打牌、或搓麻;旁边的收音机里,正播放着王文娟和袁雪芬的越剧选段……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老杭州人,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市井。
唐代颜师古注《汉书》谓:凡言市井者,市,交易之处;井,共汲之所,故总而言之也。
杭州城南那些年届不惑的小区里,市与井都是人们生活的重心:一条窄窄的巷子,被两旁杂货铺、水果摊前的顾客挤得水泄不通,而沿着巷子往前,在转角处总有一口水井,汇聚着张家长李家短的小道消息——杭州,这座互联网城市的地气,就在井边。
老杭州有十座城门,古人曾将城门下的风物编成杭州小调,传唱至今:
钱塘门外香篮儿
涌金门外划船儿
清波门外柴担儿
凤山门外跑马儿
候潮门外酒坛儿
望江门外菜担儿
清泰门外盐担儿
庆春门外粪担儿
艮山门外丝篮儿
武林门外鱼担儿
在市井小民的心里,高大雄伟的门楼,远没有城下叫卖的百货来得印象深刻。诗书礼乐、风俗教化,但凡进了杭州城,便会沾上市井的烟火气。
石灰桥、觅渡桥,老杭州人没有不知道的,但石灰、觅渡是他们改名之后的叫法。
石灰桥,原名“日晖桥”,而在杭州话里,“石灰”“日晖”同音,对百姓来说,“日晖”的意思太过高远,“石灰”则是大家都认识的物什,久而久之,日晖桥就成了石灰桥。
至于觅渡桥,原名“灭度桥”,本来是佛门弟子化缘募钱修造而成,以“灭度”(涅槃)为佛家追寻的解脱境界,故将桥名为灭度桥。可市井百姓哪懂得涅槃寂静的佛理啊!于是,灭度桥便自然而然地成了觅渡桥。
800多年前,当宋高宗带着一班文武从中原来到杭州的时候,也把东京城里的勾栏瓦肆带到了吴山脚下。站在栏杆前看表演,“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吴山脚下的一片喝彩声,迅速捧红了刚到临安城的草根演员。
杭州做过南宋都城,这座城市至今仍有着南宋余韵。南宋的味道,是贵族气息吗?不是,是市井。
20世纪初,日本学者内藤湖南提出“唐宋变革说”,唐宋之际,贵族退场,平民文化逐渐占据了主流地位。
到了南宋时期,勾栏瓦肆中的表演,催生了一种新的文学体裁——话本。今天的人们习惯于在“话本”后面加上“小说”二字,由此便不难知晓,当年杭州城里的娱乐活动,是多么接地气了。
杭州的市井,承自南宋。历史学家陈寅恪曾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年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
杭州的市井,在烟火气外,自有一番风雅。
0 2.风雅的西湖
来杭州旅游的人,对这座城市的印象往往是“西湖+其他地方”。
千年以降,西湖最初“潟湖”的地理标签,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她的身上,满是白居易、苏东坡们的人文色彩。西湖,似乎成了杭州文化的一个象征。
西湖边,杨万里送别友人时见到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陆游住在客栈中听到的“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都成了今天走读杭州的绝佳内容。
就连讥讽南宋统治者偏安江南的那句“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杭州人也不以为忤。君不见,西湖边最负盛名的老字号酒家,正是楼外楼。1972年尼克松访华,周总理不去他处,恰在此宴请这位美国总统。
与诗词中的儒家文化不同,西湖向西是隐幽的出世之地。
灵隐寺的大名,天下尽知,而在灵隐之侧,尚有上中下三天竺。老杭州人都知道,上天竺法喜寺的素斋,物美价廉;而被大家忽略的是,灵隐天竺之间,自宋徂清,曾经长期作为观音信仰的中心存在,形象地说,“观音菩萨没在普陀的时候,就在西湖的西边”。
赵宋王朝,除了给杭州带来诗酒、佛禅,还带来了一样日常生活的必需品——茶。
茶,起于上古,兴于唐代,在宋朝开始走进千家万户。宋徽宗著《大观茶论》,将宋代以点茶为代表的茶道美学记录在其中。其子康王赵构,引文物群臣南渡,同时,将乃父的这一套茶道美学带到了杭州。
西湖龙井尽人皆知,虽然今天的冲泡之法与昔日的点茶相去甚远,但“十大名茶之首”的龙井茶留在了杭州,是不是沾了赵宋皇室的雅趣呢?
如果我们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杭州的风雅在西湖,而西湖的风雅,则来自五湖四海。
0 3.五方杂处,恰似南宋
当年宋室南渡,除了延续赵家的国祚,还把中原文化带到了钱塘江畔。
今天的杭州话虽属吴语,却有着鲜明的北方官话特征——儿化音。还记得上文杭州十座城门外的风物小调吗?什么“艮山门外丝篮儿”“武林门外鱼担儿”,全都是以“儿”结尾,这种语言特征,便是赵宋皇室带来的。
还有一道来杭州必吃的名菜——宋嫂鱼羹。尝过之后,相信很多人都品出来了,这味道和胡辣汤真像啊!没错,宋嫂鱼羹就是随着康王赵构一路南迁的中原名吃,扎根钱塘之后,便加入了杭帮菜的家族……
小小的临安,是中国古代面积最小的都城,却有一百多万人在南宋初年涌入这座城市。
有人问我这个杭州人,为什么说南宋是杭州的巅峰?我说,不是因为她是南宋都城,而是因为南宋的临安城,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一梦千年,今天的杭州,因为互联网,吸引着五湖四海的年轻人。
地铁上,听得到京片子,见得到川妹子;转角处,吃得到潮汕猪肚鸡,尝得到淮南牛肉汤:如此情境,恰似南宋,真是杭州最好的时代!
在杭州的老城区,渐行渐远的“鸭毛甲鱼壳”的叫卖声,仿佛是过去的回响,提醒我们杭州市井的记忆;而当夜幕降临,西湖边的宝石山上灯火通明时,又会让我想起风雅的情致。
这是一座复杂的城市,一面是西湖的风雅,一面是市井的生活,风雅是她的内涵,市井是她的地气。
欲读杭州,须知她有雅俗二面。
触摸市井的地气,品味风雅的内涵,才最能读懂这座南宋故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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