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鳞蛙
【郑重声明：文章系梵小原创旧文，由旧号转本号，当作日更】
一
套着宽松睡衣，我软趴趴地窝在真皮沙发里，像只毛毛虫。游戏打斗传来的刺激声音，回荡在宽敞客厅里，手机屏发出的光印在我眼中，一闪一闪的，我仿佛与世隔绝，沉浸在游戏世界里。
突然，老妈像阵旋风从我身旁刮过，奔向大门。她边穿鞋，边冲着沙发上的我大声喊，大伟，我有急事，要出门，厨房水槽里的石鳞蛙，你立马处理一下，炖汤喝。
我眼睛直盯着手机屏，手不停地划动，嘴里敷衍地应着“嗯”声，整个人像粘在沙发上，没挪动。
大伟，你听见没？老妈看我这样，声音提高了几分贝。她撩起衣袖看手表，边开门边说，石鳞蛙活着煮才鲜美，记住，你用热水烫，水温千万不要过高，烫手即可，否则烫坏了！
话音一落，“嘭”的一声，老妈关门而出。关门震耳的声音惊吓到了我，我从游戏世界里惊醒，心情瞬间变得不好，脸阴沉沉的，不情愿地暂停了游戏，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趿拉着拖鞋，进入厨房。
水槽里那些石鳞蛙趴在那没动弹，压根儿没意识到将成为我的盘中餐。我用筷子将蛙翻过身，瞧见它们前肢粗壮，胸部显目的大黑刺突兀呈现眼前，我嫌弃它们样子有点丑，耸了耸鼻子，想放弃处理它们。
石鳞蛙是老爸朋友特意从偏僻的老家带来送我们。我第一次吃石鳞蛙在老家，美味的记忆特别深刻，我对它们念念不忘。
那年，经过十转八弯的盘山公路，一路颠簸后，我们来到山清水秀的老家村庄。
深山里，云雾缭绕，到处是清新的负离子空气，我顿觉神清气爽。满山的青翠，像画一样的清水潭，清晰见底的山间溪流，还有鸟儿的鸣叫，蛙儿的咕咕叫声。我深深爱上这里，多想自己像这些蛙一样生活在这里。想归想，我还得生活在城市，那才是我的家。我安慰自己，退而求其次，让自己过得像蛙儿，无忧无虑。
晚餐时，清秀的小婶，笑盈盈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放我面前。热汤散发着阵阵清香，沁人心脾。我尝一尝，嫩滑的肉，香甜的汤水，嘴里回荡着一股清泉般的甘甜，立刻被这碗汤折服。
我舔了舔嘴唇，眼巴巴地望着小婶，问她，这啥汤？真好喝，再帮我盛一碗。我一副流着哈喇子的样子，递碗给小婶，想继续品尝美味。
小婶秀丽的脸庞闪着光，笑吟吟地望着我，夸赞道，大伟，你这孩子真识货！这叫石鳞蛙，营养丰富，是难得的珍稀佳肴。她伸手接过我手中的碗，又盛了一碗，递给我，我哧溜吃得真欢。
二
水槽里的石鳞蛙丑陋的样子，看着与美味不着边，煮熟后，它们的肉质细嫩洁白，味道甘美，完全掳获食者之胃。想到美味，我心中的馋虫蠢蠢欲动，动手的动力随之而来。
我挽起袖子，往锅里添了水，开了火，守在一旁等候水烧热。
锅里的水冒出丝丝热气，我伸出食指，快速插进锅里，试了试水温。水温正好，我将盆里的石鳞蛙倒入水中，害怕它们跳出，迅速盖好锅盖。
石鳞蛙扑腾、扑腾，我看着它们的样子，想着美味又肥美的肉，甜滋滋的汤，口水仿佛知晓将有美味入嘴，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出，溢满嘴。我努力吞咽口水，防止调皮的它们跑出嘴巴。
石鳞蛙挣扎一会儿，没了动静，我迫不及待地打开锅盖，没想到一只石鳞蛙奋力跳将起来，我吓了一大跳，“哐当”一声，锅盖掉到地上。
我慌乱地快速捡起锅盖，石鳞蛙没跳出锅，垂死挣扎一会儿，终是敌不过热水灼烧，被热水烫晕，直至翻了白肚。它死后惨烈的样子令我一震，深深地刻印脑中，心像被火灼烫，火辣辣的。
关了火，我用漏勺捞起石鳞蛙，处理好，将它们放入炖罐内，上蒸锅蒸。
等待时间，我百般无聊，又拿起手机，继续玩游戏，继续享受美好的人生。
大学毕业后，老爸通过关系，轻而易举地帮我解决了工作问题。工作轻松，工资又高，我就像在深山老林生活的石鳞蛙，自由、无忧无愁，游戏成了我打发时间的工具。
锅里炖的石鳞蛙，散发着一阵清香，带着大自然的味道，直钻我的鼻子，像多年的朋友，亲切又迷人，我努力吞咽下口水。
看了看手表，看时间差不多，石鳞蛙已炖熟。我迫不及待地盛了碗热腾腾的汤，取来调羹，嘴对着汤勺吹了吹，吞下肚，全身的毛孔跟着舒服地张开。
才喝了两口汤，“叮铃铃”手机不合时令地响起来。我一看是同事小凯的来电，立马掐了电话，不想让他打扰我品尝美食的美好时刻。没想到，小凯很执着，又打来，我不开心地点了绿键，“喂”了一声。
哎，哎，大伟，你在哪？赶紧回办公室，我们单位大领导到各部门巡查，你没在办公室，影响不好。小凯宛如屁股着火，声音急促，语速像机关枪扫射一样。
小凯，你不要这么大惊小怪，领导要问起，就说我在某单位办事！我可不愿意为了所谓的领导驾到，坏了此刻的美好心情，不紧不慢地回话。说完，不等小凯张口，我立马挂了电话。
三
吃石鳞蛙时，自然味道回肠荡气，我脑中浮现出许多美好画面，身体有一种飘起来、浮起来、飞起来的感觉，有一种浮游在五彩天宫里的自在逍遥。味蕾与好心情合一，对我而言，是多么美好之事，人活世上的幸福正在于此。
屋里就我一人，我听到“吧唧吧唧”的咀嚼声音，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突然，我脑中闪出两个词：音乐和美酒！这两样东西像调料，让幸福更加浓愈，此刻正是我所需要的。
手机里传出明星坤慵懒的歌曲，我喜欢他那种慵懒的唱歌语调，觉得与我的生活状态很配。追星，往往是找与自己有点相似的明星，就像找爱人，有夫妻相的恋人，步入婚姻殿堂的成功率较高。虽然明星坤咬字不太准，依然成为我的偶像。
我沉浸在美好之中，没想到手机又响了，一看，又是小凯。我原本愉悦的心情，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凉飕飕的，眉头不自觉地拧巴起来。我心中有千万个不高兴，但怕万一误事，还是不情愿地接通了电话。
大伟，你赶紧回办公室，大领导来视察，看到我们办公室好几人没在岗，火冒三丈，发飙了！电话那头的小凯声音颤抖，我仿佛看见他脸色煞白，好像犯错的是他自己。
一听小凯说的话，我心有些炸毛，不禁嘀咕着，坏了，坏了，情况不妙，赶紧回办公室，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碗里的石鳞蛙只吃一半，我顾不了收拾，快速跑入房间，迅速换了一身正规衣裤，拿了车钥匙，匆匆出门。
我气喘吁吁地跑进办公室，屋里静悄悄的，仿佛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部门的领导王总沉着一张脸，黑得像包公的脸，严肃的样子，让人害怕，我脊背一阵发冷。
不仅我没到，还有阿强、刘锋皆没在岗，借口统一是“在外办事”！这么蹩脚的借口，一个部门三人在用，难怪领导们生气。
我低着头，紧张地来到工位，担忧地坐下来，害怕暴风骤雨来临，如坐针毡。
一会儿，阿强急冲冲跑进办公室，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汗珠。阿强的到来，仿佛平静的水面惊起了一丝波澜。
王总见我和阿强已到，刘锋还没出现，怒气冲冲地大喊，大伟、阿强，你们来我办公室！王总的话掷地有声，我们低着头，一起走进去。
王总正在气头上，我们早已摸清他的脾气，只有示弱，方可逃过此劫。
我偷偷抬头看一眼王总，只见他那对八字眉吊着，像个蚯蚓趴在宽洁的额头上，嘴里“吧啦吧啦”地说一通。我强忍着笑意，在心里嘀咕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他说这些都是面上言辞，走走过场而已，每次说过后，我们依然我行我素。
四
第二天，人事部在公司网站发布通知：严抓考勤制度，一旦发现，全公司通报批评，扣发工资，情况严重者将予以辞退。
我对扣工资毫不在意，也就几个铜板，对我来讲，小事一桩。但是，对于辞退，我有所担忧，现在单位的风向变了，不比几年前自己刚毕业来单位，那时，进单位难，辞退亦难。单位没靠山的员工，用手指可以数出来，一抓一准，就像在沿海城市，一叫老板准没错。
为了不致于成为杀鸡儆猴的目标，我收回对美食蠢蠢欲动的心，上下班随心所欲的态度有所收敛。
那几日，我定了闹钟，准时上班，老老实实地坐在办公室，仿佛刚进单位那时。那时，我遵守单位的各种规章制度，认真工作，憧憬美好的未来。
上班第一天，临近午饭时间，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生，穿着丅恤、短裤，白皙又消瘦的脸，泛着红晕，双腿像两根竹子撑着他。他趿拉着双拖鞋，“嗒嗒嗒”走进办公室，悠闲的样子好像在逛街。
我穿着商务服装，中规中矩，好奇地打量着他，不知他为何如此休闲打扮。他不停地打着哈欠，像旧时吸鸦片之人。
同事看到刘锋，笑嘻嘻地调侃，刘锋，看你样子，八成昨晚又当新郎了！你夜夜当新郎，生活太幸福！同事话里透着戏谑，我听着有些懵。
刘锋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我们不理不睬，一屁股坐下来，自顾自地打开电脑。
过了一会儿，我想喝水，发现杯子里没水，于是，端着杯子往茶水间走。路过刘锋工位时，我情不自禁地瞄一眼，英雄联盟的界面出现在他电脑上。我惊得吐了吐舌头，心想着，他这工作态度太吊儿郎当了。
之后，我断断续续地从同事那了解到，有关刘锋的艳遇，有关他灯红酒绿的生活。我想不明白，为何单位能容下这样的人，为何不辞退他，脑中没有答案。
接下来日子，刘锋依然很迟上班，有时上午不来上班，下午晃悠晃悠一会儿又回家了。我实在看不惯他懒散的样子，不愿意像他那样对待工作。我按时上下班，把手上的工作干得漂漂亮亮的，希望年底能评为优秀的员工，对我来讲，拥有这样的荣誉，何等荣耀。
阿强与我同一批进单位，他的学历与我不差上下，无形中，我俩成为竞争对手。我俩像两条平行线，无法交集，亦无法交心。他像鱼儿游进大海，很快，与刘锋一样，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几乎见不着他。我沉浸在我的世界里，暗地使劲，想赶超他。
五
年底，我没有获得比其他同事多些奖金，亦没获得优秀员工奖励。
阿强手捧金光闪闪的奖状，那张国字脸，洋溢着得意的笑容。我垂头丧气地躲在角落，他含笑的眼睛瞟一眼落魄的我，我刚好目光碰到他的眼光，仿佛一把利刃刺入我心，顿时感觉痛苦从四面八方涌上心头。
我努力调整自己，痛苦减轻一些，但心里仿佛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郁闷得好像胸口塞了块棉花，无法释怀。
走！喝酒去！我约同学一起到外喝酒。
我喝了些酒，话变多起来，喋喋不休地向同学倾诉，唉！我们单位不知什么鬼，我那么努力工作，那么遵守规章制度，到年底，啥都没捞着，而阿强工作那么轻松，却获得优秀员工。我对阿强的不满，像倒豆子一样，一骨脑儿全倒出来。
同学听后，眼睛瞪着像铜铃，诧异地三连问，你是说你部门阿强？他被评优秀员工？这样的人还能评为优秀？
我听后，满脑浆糊，同学接着说，阿强我认识，他偷偷摸摸在外开公司，与你们单位抢资源，你们单位太不靠谱了，这样的评优秀，真是奇葩！
平日，我只管好自己的半亩三分地，对阿强神操作并不了解。而今，知晓他是这样的人，仿佛踩到一坨牛粪，顿觉一阵恶心，对单位特别心寒。
从此，我选择躺平，不再认真工作，不再遵守纪律，热衷于追逐美食，想着法子，过我喜欢的生活。
我虽没有像刘锋那样夜夜笙歌，也没像阿强为自己谋私利，但为了美食，我到处奔波，甚至为了吃网红烧烤，经常逃班，不怕加入像长蛇般的队伍，依然坚持排队。美艳的肉条，在炉火的煽动下，开始不间歇地亲吻。烧好的肉条通体透明，像一缕缕光把汤照亮，也照亮我馋猫一样的心。
这几年自由放任，我像在深山老林生活的石鳞蛙一样，早已习惯自由。坐在办公室里，我仿佛被人绑了手脚，上班像坐牢笼，又像失恋般，愁眉苦脸，心如焚烧。
还没坚持两天，我开始坐立不安，蠢蠢欲动。
我正在痛苦的海洋浮沉，同学小李打电话过来。大伟，某店刚开业，推出的生马刺身特别棒，生意火爆，坐无虚席。我们趁大家在上班，客人不多，一起去吃！小李与我皆是美食爱好者，是很好的搭档，我俩一听说有啥美食，必定一拍即合，结伴同行。
旅行之时，我曾品尝过生牛刺身，口感甜润，质感松软、入口即化。真的让我回味无穷，念念不忘！现在想想，我嘴里的口水像泉水般“咕咕”冒出来，特别想再尝一尝。
经不住美食的召唤，我撬班偷溜了。
六
店里的客人络绎不绝，门外许多人耐心地排队。我看这阵势，暗自窃喜，想着要到了晚上，没等一个小时以上，也轮不到我们。
拿了号，我和小李一边玩手机，一边等候。等了近半个小时，才听到叫我们的号。我们兴冲冲地跟着服务员，落座，点菜。
这么一顿饕餮盛宴，我们大块朵颐，我吃得心满意足，就像阴雨笼罩了多日的人突然看见太阳一样，多日来的不爽，瞬间烟消云散。
重新回归有美食陪伴的日子，我好像开始恋爱一样，精神抖擞，脸上久违的笑容又重新回来了。
为了继续觅美食，回到原来悠闲的日子，又不违反公司考勤规定，我绞尽脑汁，想着万全之策。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想到一条妙法：买一部手机，放在办公室，让小凯帮忙打卡。
一想到这好办法，我立马落实。我拉着小凯到楼梯口，偷偷地递给小凯手机，小声地对他说了我的想法。
小凯原本微笑的脸，立马拉黑下来，怒目圆睁，压低嗓音说，这是违反公司制度之事，如果被发现，我俩都要受处分，万万不行！他严词拒绝我的请求。
他说的理由正当，我瞬间卡顿，有点语塞，悻悻地走了。
我知晓小凯爱好烟酒，隔天从家里的柜子里取了些，偷偷送给他。小凯浓眉宛如精灵跳舞，心领神会地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将烟酒收进抽屉。
接下来的日子，我又恢复了自由身。
单位的工作像不咸不淡的食物，又像白开水，我曾想放弃这样的生活，到外过逍遥自在的日子。盘点一下我的存款，不够我浪迹天涯的资本，老爸老妈拒绝支持我，他们死要面子，不愿意在亲戚朋友面前丢人，不同意我成为无业游民。
我就这样被迫，坚持在单位上班。单位宽松的管理，像温水一样，我就像锅里的石鳞蛙，在不温不火中，迷失自我。
北城的片皮鸭，广城的茶点，港城的桥底辣蟹……眼花缭乱的美食，我像落入花丛中的蜂蜜，流连忘返。为了吃正宗的臭桂鱼，我常常周末乘坐高铁，花上几个小时，来到黄城。为了喜爱的美食，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辞。
我的乐趣是到处觅美食，一听说哪里有好吃的，一刻都耽搁不了，好像光棍见到美女，义无反顾地冲上去，在我看来，这才是我最钟意的生活！
七
舒心的日子还没过多久，迎来了单位改制。新领导准备大刀阔斧，对公司上下整顿，首先从员工执勤抓起。
小凯听到风声，害怕丢了饭碗，不管我如何找措辞，他坚持把手机还我，坚决不当替我打卡之人。我彻底没了帮手，只能老老实实地上班、打卡。
被束缚的我想起锅里的石鳞蛙，痛苦挣扎，无计可施，现在的我何尝不是这样。
疫情期间，许多饭店关了门，我没啥可吃，虽然知晓路边摊的烧烤不健康，但是斗不过心中的馋虫，怀揣绕幸之心，尝试吃了。这一吃，我好像上瘾一样，迷上各式各样烧烤，辣椒面越放越多，味蕾越吃越挑剔。
有美食相伴的日子，像躺在五彩的梦里，我流连忘返。这么多年，我早已养成吃夜宵的习惯，如果没吃，晚上必定翻来覆去，睡不着。
光阴像箭一样，又像滑过耳畔的风，不知不觉，一晃大半年过去了。
冬天来临，寒风飒飒，冷风卷着枯黄的落叶，飘过空荡荡的路面。我坚持顶着寒风，在路边摊吃烧烤，喝啤酒。
酒喝得比平日多了些，有点微醺，走路便有些踉跄，两脚如同踩在波浪上，周围一切飘忽不定。
我忘了带帽子，风直逼头顶和脸上，我感到头麻又涨痛。扶墙歇了一会儿，我艰难回到家，一头栽在床上，其他事都断篇了。
等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雪白的床上，老妈眼圈红红地望着我，哽咽地说，大伟，你这孩子，太吓人了！房间到处都是脏兮兮的呕吐物，你的手和脚一直在发抖。不管我们如何叫你，你都没反应，我们吓得赶紧送你来医院，呜呜呜……
我才张开眼睛一会儿，左眼酸胀，左侧面颊动作不灵、嘴巴歪斜。我努力想转正嘴巴，无法回正。老，老妈，我这是怎么了？一阵寒流涌上心头，一种不祥之照袭来，我害怕得手抖得更加厉害。
大伟，医生说没事，住院养段时间，你就会好起来！老妈抓着我发抖的双手，宽慰我。
我斜眼瞧见老爸一脸阴霾，他的眼中有心痛、嫌弃，还有愁云。
我浑身无力，啜泣起来，感到前未有的恐惧。歪嘴，说话不利索，我痛恨这样的自己，口唇不能闭，进食时，食物残渣常滞留于病侧的齿颊间隙内，并常有口水自该侧淌下。
求医问药，也根治不了我的病。漫长的夜，辗转反侧之中，一种焦躁得像是被烘烤着的感觉伴着我，思绪翻飞，焦躁不安。我让自己的人生过得如此糟糕。
对着镜子，看见斜歪的嘴，我想起温水里挣扎的石鳞蛙。我生气地用手使劲想掰正歪的嘴，一切都是徒劳，一滴滚烫的泪水随下睑外翻，滑过冰冷的脸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