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约星期六—与临终老人的生命对话（3）

时间：10月14日上午13时50分

地点：双桥新村欢乐时光养老院

陪伴对象：张奶奶，杨爷爷

因为岳母身体不适，所以这周六，我给自己列了一个计划，上午在家大扫除，将卧室和书房好好整理整理。中午吃完饭将女儿送去她的好朋友家玩，回来将儿子哄睡着后，正好妻子午间休息回来。于是，我就有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去欢乐时光养老院，看看张奶奶与杨爷爷。

当我来到奶奶房间的时候，张奶奶坐在房间里两张床中间的椅子上打盹。因为门是虚掩着的，所以，第一眼并没有看到杨爷爷，不过，我知道，若是奶奶在那么爷爷无论如何也是在的。

我原本准备敲门的，可是想了想，还是忍了一下。因为我感觉，看在眼中的张奶奶，比上周又憔悴了些，也苍老了些。由此，我也能想见，杨爷爷的病况，该不是太好了。就在我站在门边，不知该如何进去的时候，张奶奶醒了，看见了门口站着一个人，便喊道，谁呀，进来。于是我便走了进去。

进门第一句话，我便对张奶奶说，奶奶，还记得我吗？张奶奶看了看说，嗯，记得，当然记得。我这周，还在寻思，你会不会来呢。

我笑着说，谢谢奶奶记得我呢，你看，我一周没来，倒是把爷爷，奶奶忘了。

奶奶笑着说，你们已经很不容易了，既要忙自己的事情，还要来看我们，亲子女，也不过如此。

我问奶奶，最近天气变化的快，还习惯吗？

奶奶说，这有什么不习惯的，就是这里的养老院没有以前的房间大。这里，什么也不能放，连痰盂都要放在外面，这一放到外面，你爷爷，大小便就不方便了。只能在床上大小便，麻烦多了不少。我原本想着看看对面的大房间有人走，就搬过去，可是等了两个月，一个都没有搬走的迹象，所以，只能住在这里了。

我问奶奶，这里右边也是连着医院，医疗上应该还算方便吧。

奶奶说，这里，是养老院和医院合作的，一来，看病，等医生的时间长，二来，每次来，都要收十元钱的出诊费，也确实不合理。

我对奶奶说，你说的也是，就是开个门，走几步，都不出楼，上来看一下，都要出诊费，怪不得你会有想法呢。

奶奶说，其实收钱，我们也无所谓，不过，这样确实让人好像丢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杨爷爷咳嗽了一下， 并且发出了几个声音，不过我没有听懂。

杨爷爷，咳咳，......

奶奶说，你爷爷，每天都吵着要回去，我来到这里看到这样的环境，也是有了回去的打算，回去，至少，吃喝方便些，想吃什么就买什么，这里出去买东西，很不方便。

我问奶奶，那回去，杨爷爷的病情如何保证呢。

奶奶说，其实他现在主要就是吃药，也没有多少的监测。不过，回去也是过渡一下，等过一两月，再找一家养老院住住，我和你爷爷，已经出来住了七年了。我们也觉得累了，想回家了。

我没有说话，我能够感觉到奶奶内心的无奈，我能够理解那种感情，虽有儿子却不能日日相陪相伴，我甚至从奶奶的话语中，都知道了，他们的重孙都已经出生了，可是他们却不能在家享受这种天伦之乐。

奶奶说，刚才她儿子刚刚来看过，儿子今年也已经退休了。每周末过来看看她们。说实在的，老爷子没有生病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频繁的来看过她们。那时候，虽然住的不远，可是几乎要一个月以上，才能见上一面，现在生病了，反而好了，每周都能见上一面。不过，奶奶说，她也知道家里的情况，所以每次来都让他赶紧回去带孙子，孩子们都要上班，保姆又不是很放心。

我问奶奶，在这里吃的还习惯吗？

奶奶说，这里的伙食费比前面的那家要高100元，不过伙食要好点。她算了一下， 一个月基本费用就是5180，这样的费用还不包括自己平时的零用钱。

奶奶感慨的说道，她们还有退休工资可以抵得上这笔费用，可是好多工人退休后的工资，根本不足这些钱，以后想进来，都很难，不是没有床铺，而是没有钱住进来。

我问奶奶，杨爷爷的身体如何？

奶奶对我说，爷爷现在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每况愈下。这不昨夜喊了一夜，不让人睡觉，早上睡了一觉，现在大便，痰盂没地方放，洗手间又不能去，所以只能放在床上大小便，现在正在大便呢，你闻道臭味了吧。

我仔细的嗅了嗅，对奶奶说，我可什么也闻不到呢。

奶奶笑了笑。

这是，杨爷爷又发出了一些声响。这次我有些能够听出了意思。

杨爷爷说，大便下来了。

奶奶，哦，还有没有？

杨爷爷，还没有好。

奶奶，那你接着拉。

杨爷爷用手去摸床头边的柜子的抽屉，想摸出香烟来，可是手刚碰到抽屉，就被奶奶打了回去。

奶奶和爷爷说完话，突然问我说，你孩子多大了。

我说，我们家老大六岁了，老二才七个月。

奶奶说，两个孩子好呀，只是你们做父母的要当心，前几天，我看新闻，还看到四川那边说是有三十几个小孩被拐，被抢，最后被卖，从此，一家几代人的心，一颗颗的都会被永远缠住。

奶奶说，在他们隔壁住着的是一位101岁的老人，身体还算可以，让我有时间去看看。

我说，嗯，有空我会去看看老人家的。

奶奶说，在家有空多陪陪孩子，虽然有点累，可是现在当我们回忆的时候，对于孩子的印象，全都是孩提时代的记忆，上学了，工作了，结婚了，很多时候，就都已经不在身边了，也就这个时候，他们完完全全的属于我们。奶奶说，她时常躺下睡不着的时候，就想孩子们，可是出现在脑海里的，都是他们孩提时代的一个个片段，就像一部部故事片般的在她的头脑里，一遍遍的回放着。如果，现在不好好陪陪孩子，关注他们的每一个点滴的成长，那么等到像她这个岁数，已经基本不往后看，而是在往前看了。到那时，头脑中还会什么片段可以回放呢。

我听完奶奶的话，也是坐在那里细细品味，想想也真是呀，待到80岁的时候，当我们躺在床上， 椅子上的时候，能够想的也就是孩子们的事情了，能够让我们笑出来的，也多半是 他们孩提时代的糗事了。

就在我头脑中飞驰的时候，杨爷爷的咳嗽声， 又起来了。

奶奶问杨爷爷，是不是好了。

杨爷爷说，好了。

听到这里，我知道，奶奶要给爷爷处理大便的事情了，看看时间也是有四十分钟了。虽然有心帮忙，但是我知道，并不适合，所以便向张奶奶提出告辞，也祝福了一下杨爷爷。

回来的一路，我都在想着杨奶奶的事情，不想，在小区的门口猛一抬头，就看到了我的同事。我摇下了车窗，看着她陪着一位老人家在散步。我和她打了个招呼，她没想到会遇到我，而我也没有想到会遇到她。原来，她身旁的是她的母亲，她母亲住在附近，她几乎每周都会来陪陪母亲，散散步，走走路，说说话。看到她做的这一切，真好。

其实，我们最要做的，也就是如此，把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的陪伴好。而我们每周坚持做的事情，不是为了陪伴而陪伴，我想更深层次的意义在于，唤醒更多的儿子，亲人，走上关爱身边亲人的行列中来。如果，所有的老人都被亲人们所关爱，呵护和陪伴，那么就是我们这些人悄悄离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