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青发
喷壶水喷上胡一彪脑门上稀疏的弱发,李丹迅速打开洗头膏泡沫,胖乎乎的泡沫在李丹叉开的十指抠搓下,愈来愈大,像孩子们热衷的棉花糖匀满胡一彪的整头,胡一彪板圆脸圆眼睛顶起这样的装饰,就像年画上的福娃跑下画界落了凡。
李丹不由自主笑出声,被酒气催的脸膛发红的胡一彪从微朦中醒转:“这小媳妇,你笑什么?”
“笑一个过路的。”
“你好好给哥洗头,别不用心看外面,洗舒服,哥不亏欠你。哥这会困的。昨晚儿失眠,梦见你了,没睡好。”
“梦见我?你就理过一次发,这第二次,梦见我?有那么梦的吗?要这样梦法,哥三十五岁的人见了多少女人,梦见了多少个女人?”
“哥爱见的白天惦念,晚上梦见,不爱见的,想梦也梦不起来。”
“哥见了一次就做梦,见了多少个好看的女人,梦见了多少个?”李丹半嬉半闹着,那捧白花花的泡沫,发散着飘柔洗发水淡淡的清香,很快混浊了,最后被一捧捧捋下,撇到洗头缸内顺简易下水冲到缸下盛污水的塑料桶,污水满倾尽街道边下水道的铁网隔离口。
“哥喜欢你梦见你,街上理发店那么多,跑你这儿洗头找的就是个喜欢。”
被人这样喜欢李丹高兴,被胡一彪这样黏腻的喜欢,李丹并未觉出有多么的欢喜。她只是把胡一彪当成一位店里的顾客,胡一彪话里多了别样的酱味,她不往深里想,也不想探究他梦里的情形。一位第二次见面的顾客,有那么复杂吗!可后来胡一彪带给她数次吃食,让忙碌饥饿的她多了别样的温暖,似乎又超越了主顾之间的界线。
胡一彪第三次进店给李丹带包油炸小鲫鱼:“这鲫鱼炸的酥脆,随便给你带点。”
“多少钱?哥,拿钱给你。”吃人家的东西嘴巴硬不起,李丹不想欠顾客的。
“你忙理发,哥把这放电视上面,当哥的能白当吗?”
胡一彪见李丹忙理发,放好东西,李丹从抽屉间拿十块钱给他,他摆手离开:“你这小看你哥,要钱?到卖的地方去。”
无庸说,胡一彪是位健谈,和陌生人很快易熟的人,他坐在李丹理发店的三人沙发上,捧着自己的茶杯,口袋里的翻盖手机被他托出又放回。
有位模样不错的少妇进来,听女子和李丹说:“你看‘情深深雨濛濛吗’?”
“零碎看过,不全,这边台不好。准备安闭路电视,那样收台多。”
“我家就闭路,一年一百二十块钱。收台收三十多个。”
“那里面的小燕子,赵薇演的。这媳妇,你别说,和赵薇挺像,在哪儿上班?”胡一彪盯着女子看。
女子听说自己和明星像,对着南边理发前面的大镜框细看了几眼,嫌光线不好,又借着东房下午的斜阳在北墙沙发上的蓝镜框间盯紧自己看。肉嘟嘟的高鼻梁,忽闪灵动的眼睛,柔滑的肌肤,活脱脱一位凤城的小燕子:“这位哥会说话!”脸就绽放明媚的笑。
李丹也夸女子像,心底却莫名泛起一股山西老醋酸,就连胡一彪和朋友去ktv ,美容理发休闲场所消磨时间,她都有那种怪怪的味觉。
她不懂自己喝得哪门子的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