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世间安得双全法

2018-10-26  本文已影响69人  莲降十五胭脂浓

    庙里的小和尚都喜欢到后院里的那颗菩提树下悟佛,他也是。但他更喜欢清净。所以,每当别的小沙弥走后,他才去那。他喜欢菩提树的叶子,尤其是夏天的时候,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那声音非常悦耳。何况,菩提本就是佛门之树,有着禅意与佛性。

      那天,他像平常一样去树下参悟,坐下后,却发现有人在戳自己,回过头去,却又不见人影。他以为不小心被树枝戳了一下,便也没在意。可他一闭上眼睛,就听到有人在喊他。他忽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位穿着嫩绿纱裙的美丽女子。小沙弥被吓着了,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壮着胆子跟那女子说,“女施主,这是佛门圣地,你若是没什么要事,便离开吧!”女子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小和尚,你这么小就这么老气,再长大一点那可就不得了啊。”小沙弥被她说得满脸通红,恼羞成怒的想走。女子拉住了他好笑道“小师傅别生气,我开玩笑的。我叫菩提,是这颗菩提树。”小沙弥被她的话给吓着了,喃喃道“你是妖精”?女子点点头,放开了小沙弥,“我虽然是妖精,但我也是修佛的,我是好妖精。”但小沙弥明显被吓到了,转身就跑了。

    第二天,小沙弥无缘无故的就病倒了,发起了高烧。庙里的高僧无法,只给他诵经祈福。菩提来到了他房里,摸了摸他的头,心道,这小和尚承受能力未免太弱,她摇了摇头。帮他施完法术后,再摸他的额头就已经不烫了。她看了他两眼,幽幽的叹了口气,便走了。

世间安得双全法

      小沙弥醒来后感到一阵恍惚,他一想起那妖精的事他就害怕。他想告诉师傅, 但又怕妖精暴怒无常伤了他。想来想去,最后 ,他决定去跟妖精谈谈。跟平常一样,别人走后他才来,他走到那颗菩提树前,小心翼翼道“菩施主,你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会为你寻一个更好容身之地的。”他眨了一下眼,女子的身形就缓缓出现在他眼前。他细细观察着女子,很和善也很优雅,但他知道她是个妖精。女子弯着腰,面带微笑的问他“小和尚,你觉得我像会害人的妖精吗?”小沙弥似被迷惑般的摇了摇头。女子笑了,如沐春风。

      “小和尚,不要把所有的妖精都想得那么坏,好多妖精都是跟人一样的,你不犯她,她便不犯你。”“哦”。小沙弥懵懵懂懂。“以后,我们就算是朋友,你不懂的经文可拿来给我看,我们可以一起探讨。不过,你不能将我说出去。可好?”小沙弥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后来想起这件事时,他就会笑着跟她说,自己当时就是太年轻,定力太差,所以才会被她迷惑。对此,她笑而不语。

      刚开始时,他确实挺怕的,但和她相处一段时间后,发现她真的没有恶意,而且还懂一些佛语,是个有佛心的好妖精。 于是,小沙弥总是带着经书来菩提树下和菩提禅悟,有时也带一点好吃的。菩提告诉小沙弥,她从化形到现在,她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寺庙,所以她是第一次吃到桂花糕这种好吃的,她感觉很新奇。他觉得她好可怜,都没吃过什么好吃的。所以,每次师傅给他的糕点他都会藏起来不舍得吃,留着给她吃。

      时间在一人一妖的探讨中很快就过去了,小沙弥长大了,他有了法号,‘无缘’。菩提不喜这个法号,她叫他换一个,他说这是方正帮他取的,他不能擅自更改。见他执意不改,她就躲进树里,任他怎么叫都不理。

      曾经他因为冒雨去采桂花而染上了风寒,发了高烧。她生气的帮他治好病后,就躲进树里不愿见他。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但就是不想见他。他呢,则傻傻的捧着换来桂花糕在树下等了一下午。见他一直在外面守着自己,她也不忍心。所以,她还是选择了原谅他,并接受了他讨好自己的糕点。他就算准了她会不忍心。

世间安得双全法

      他在树下静默的打坐,眉头皱的厉害,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三个时辰过去了,他睁开眼叹了一口气。一个名字而已,她为何要气到如此。无奈,他讨好的看着菩提树说“你若不喜这法号,便叫我莫离罢,这是我原来的名字。”及此,菩提才从树中出来。“菩提,你都这么大了,怎的还像个小孩子,与我闹脾气。”无缘好笑的将早已准备好的桂花糕递给面前的青衣女子。“你好意思说我,那老和尚给你取的什么鬼名字,你可知道‘无缘’便是孤独一生的意思。”“我知道”。菩提拿着桂花糕靠在树上,神色不明“你知道为何还同意。”“出家人,本就是孤独一生的,空门,本就是没有缘分。”他说这话时低着头,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睛,她看不见他眼里的思量。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默着。

      最后,还是他打破了寂静,“菩提,我要静修一段时间,这期间,我会托小师弟带桂花糕给你吃的。”她把手里的桂花糕向他扬了扬道“不用麻烦你师弟,你这次带了这么多,我可以吃好久的。”“那好,你自己注意点,平时就不要出来了,以免被别人发现。”她静静的听着,神色未名,“你走吧。”最后,他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去。他都不敢回头,生怕撞上那双清澈的眼眸。

        “师傅,怎样才可忘记一件事……或一个人。”“当你心里没有一个人或一件事时,它就会被你遗忘。”“我很在意那件事,还将它放在了心上。”“放下吧,唯有放下,才不会有念想,才能不苦。”他听着对面高僧的解悟,他的眉头却是越来越紧。“师傅,有些事情是放不下的,它早就成了我的习惯。”高僧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无缘,你可是有了不该有的念想。”“是,我对一件事物生了魔障。”高僧看着对面痛苦的他,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这是你自己的心思啊,这只能靠你自己去顿悟。”话罢,高僧就摇摇头走了。留下他一人在那沉寂着。

世间安得双全法

      他已半个月没见菩提了,他不能见她。但他心里却是怎么都不安稳,他唤来小师弟,问他“你可是有每天送桂花糕到菩提树下?”小师弟一愣,不解道“我看见我第一次送的在我第二次去送时还在,所以我后来就没有去送了。我以为只要把桂花糕放那供奉着就可以。”他听了这话后无奈的道“你走吧,我知道了。”小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走了。他转身走向窗口,向外望着,往哪方向看去,是后院。

      无缘下山了,他想要一个答案,也想解一个魔障。他晚上在一座破庙里休息,白天就一边赶路,一边化缘。他每次运气都很好,轻松的便可以化到缘。多次后,他便起疑了。

      他没有带什么盘缠,于是,他将自己的一串檀木佛珠当了,换了一包桂花糕。到了停脚的地方,他就将糕点放在一边,收拾了一下就开始打坐。他闭着眼睛,打坐了许久,天都暗了,他还没起身的意思。直到有人在他身边生起了火,他才睁开眼睛看向她平静道“你一直都在”。“嗯”。“这有桂花糕,拿去吃吧。”看着他手里的桂花糕,她抑制的道“下次不要买了,我吃腻了。”他皱眉,似有点不悦,“不喜欢了?”是不是人看久了也会不喜欢,也会腻?心里的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好在他抑制住了。“嗯”。她低头答道。“罢了,这糕点你先拿着吧,若不喜,便扔了吧。”他将手里的糕点递给她。她默默的接过。静默,两个人都不想说话,一个打坐,一个静静的看着打坐的人。许久,她才道“我第一次离开那,我们多待几天再回去吧。”“好。”

      天亮了,他睁开眼睛后环视周围,她不在了。叹了一口气,他继续打坐念经,也没有去化缘。两个时辰都过去了,他以为她不回来了,好在……她还是回来了。她居高临下看着盘坐在地上的他,将手里的檀木珠递出,轻轻的道“莫离,你还是更想成佛吧。”他默,也不接她递来的木珠。见他未接,她便收了回来自顾自的说:“刚才我在街上碰见一位锦衣公子,他为我赎回了这东西,我也答应了去他家做客,所以……我不和你回去了。”他没有任何表态,只是静静的打坐,听着她说话。“你若不要这佛珠,便先留在我这吧。我走后也好有个念想。”他还是不语。她就静静的看着他,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她眨了眨眼睛,悲伤道“我走了。”待她走了一两步后,就听见他说‘保重’,她只是脚步顿了一下,就继续往前走了。

      她走后,他也回去了。生活还是如常,他还是经常去菩提树下参悟。他悟性很高 ,很快就成为寺庙里有名的高僧。有一次,一位高僧问他,“你可是放下了?”他疑惑。高僧看了他一眼,欣慰道“入了心的事放下很难,但你却做到了。”他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世间安得双全法

      那一天,他好像做梦,梦见佛祖问他可有放不下的人或事,他答,没有。后来,他成了普度众生,爱着天下人的佛。

        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记得佛前的菡萏都开谢了两季。那天佛祖与他谈禅,对他说“我当初扔了颗菩提种子到凡界,为的是让你渡劫。如今,她也是功德圆满了。”他疑惑,问,“为何弟子不曾记得有这样一件事?”“她是你的劫,你也是她的劫,但,你渡她一世为善,她渡你一世成佛,你们俩说不上谁帮了谁。”佛祖知道他的疑惑,悲悯的对他说“她虽渡了你,让你放下了她,但她自己却是放不下。你若是想去看看她,也是好的。”“弟子明白了。”

        他告别佛祖来到原来的那座寺庙,那里是有一颗菩提树,但,已经枯死了。他走到那树前,抚摸着它的纹路,眉头微皱。他将缓缓的将手收回,不一会儿,菩提树就慢慢的长出了嫩叶。他双手合十,诚恳道“阿弥陀佛,你助我成佛,我便助你新生吧。”话罢,他的身影就淡了。他站在云端俯瞰众生,忽的听见有人在喊“莫离。”语气温柔缱眷。他下意识的穿透云层看向那颗菩提树,恍惚间,好像看见一个美丽的绿衣女子,她手上带着一串磨得发光的檀木珠,那女子好似也在看着自己,眉眼温柔。他清晰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但他还是收回了目光,双手合十,似悲悯“因果轮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阿弥陀佛。”话罢,他便离开了。

      回到佛祖身边后,他忽的悟到了一些事情: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是啊,一切都是心里执念。放下了,也是一种成全。她要我成佛,那我便成佛吧。想通后,他便释然了。佛曰: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红尘滚滚,众生皆苦。

世间安得双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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