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的那个老人2

周六的下午，巴黎6月的阳光还没那么强烈。太阳似乎开始有意识无意识地进驻，而寒风是执意不肯退去。脚底下升起来的寒意和头顶的热气形成了两种对阵和错觉，人在这个时候最容易感冒。人们的穿着很是特别：有的年轻姑娘已经迫不及待地穿上了超短裙，露出长长的白晃晃的大腿，有的还是小羽绒服在身。不过，无论是超短裙，还是羽绒服，人们还是那么自信，这就是巴黎。

经过rue du commerce去见朋友。rue du commerce是一条很繁华的商业街，两旁都是一些小而精致的店铺，属于中等稍微偏上的品牌。单行道，两侧的步行街都比中间行车道宽。街道中间部分凹进去有一个小小的绿地公园，修剪地整整齐齐的梧桐树，下午时分人们在草坪上晒太阳看书。

我们见面的酒吧咖啡馆就在这条街的尽头，浓浓的法式风格。咖啡馆一面朝向rue du commerce，一面朝向右转的大街。2/3的位置在室内，1/3的桌子摆在室外的步行街上。本来就很窄的街道被占去了一半。然而坐着的人怡然自得，一点儿都不觉得妨碍到了行人；而行人也镇定淡然，一副也并没有被打扰的神态。这家咖啡馆的服务生都是35以上的白人，高大魁梧，简直都是健美冠军的身材。露出来的皮肤都或多或少有纹身。纯审美享受，来喝杯咖啡，近距离欣赏一下肌肉男，也是挺美好的。

巴黎人喜欢享受户外与阳光空气混合的状态，咖啡馆外面的座位在好的季节里总是坐的满满的。门口的位置没有了，我们四个人只能选在靠近阳光的座位。一人点了一杯喝的。

我侧对着的一个65-70之间的一个法国白人，头顶上的基本没有头发了，剩下的一些稀稀拉拉的不肯退场的盘踞在一周，全白。透过射进来的阳光，那些剩下的头发像是透明的一样。他眼前是一杯已经喝完的饮料，里面还有一个吸管，我猜想是一杯果汁冷饮。因为旁边还有一个已经吃完的水果甜品的小碗。半下午来吃下午点心的。他身体的一半浸在阳光里，另一半在室内。手里握着一支笔正在玩填字游戏。那张填字游戏的报纸应该是从外面买了带进来的，已经被揉得有点儿皱。他上身穿了一件v型领子，两侧有装饰扣的黑色体恤衫，是个小个子的法国人。

他一会儿拿着笔在他那长发皱的报纸上填字，一会儿抬起头看看电视里的足球实况，一会儿又端详端详我们几个，还会是不是冲我和我抱着的朋友们的小婴儿笑一下。感觉他并不怎么在意他手上的游戏，也没有真的投入进去；而也不怎么真的在乎足球比赛的情况，若有若无地，只是装装样子的瞅一眼电视。感觉他是在享受周六下午的阳光，但是又觉得一个人有点可惜了。说不上遗憾的心绪，但是也有点儿丝丝的寂寞感。应给叫做“面带微笑的一种寂寥之感”吧。

我在猜想他是不是一个人生活了呢？另一半去世了？还是一直单身？或者是离婚很久了？有孩子吗？他脸上看不到一点忧愁，也没有岁月留下的那种沧桑感，应该是一个没有经历过太多忧愁和烦恼的人生吧。因为我觉得当一个人经历过磨难，总会在眼神里留下些东西，或者是一些洞察了人性后的释然，或者是一些无所畏惧的但是淡淡留心底的泰然。总之，无论哪种眼神都没有在这个老人身上体现出来。反而是一种轻松愉悦的，甚至，有一些天真的东西闪烁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