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隔离记:从温州到上海

2020-02-23  本文已影响0人  天光要吃好

离开温州的那天,我跟弟弟去了奶奶住的老人院。

那是一个由25间统一规格的两层楼房组成的社区,聚集着整个镇上各个年龄层的老人。奶奶91岁了,几年前为了图方便搬来这里,由4个儿子每个月轮流照料并购置生活必需品,在此之前她每月都要搬家,约定俗成般地每年在各个儿子家都住满三个月。

但似乎她在老人院过得更开心一点,邻居们都是村里认识了几十年的阿公阿婆,只要她想每天都能找到可以聊的人,冰箱里塞满了各种食物,她可以随意决定吃现炒的还是隔夜的,日子长到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拿来念经,前一天来探望的孙子留下的食物可以顺水推舟拿来招待下一个进门的。每一天过得都好像非常地充实。

奶奶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们要回去了,打了电话叫我们去吃饭。犹豫了片刻,我们决定饭不吃了,但是奶奶必须要见。每次回家,我们都会去她那边坐一下,有时候空手有时候带点吃的,单纯想见个面求一个彼此的安心,其他的好像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屋里贴着我们过年前来的时候贴的春联,不知怎么的,贴的时候还鲜艳灿烂,现在看却蒙上了一层阴翳。我们甚至都没有摘下口罩,也没有去吃奶奶递过来的干果。她慢悠悠地说,上次你们来的时候是大年二十八,今天已经正月二十七了。

一个月的时间好像发生了无数的事情,但是又莫名其妙地像是一下子被带走了,我认真在脑子里搜索,却只有几件每日重复的事能迅速地被回忆起。

这几乎是我们关于2020年头两个月的记忆,封城隔离,从「每周每户出门三人次」到「每两天出门一人次」,从热切关注新闻到不敢看不去看,满世界地求购口罩,疯狂地长头发打游戏看电影,晚睡早起但又靠坚持锻炼苟活着。我们开始理解产后的妈妈们居家的阿猫阿狗们的心情,我们也接受了自己只能当社畜不适合居家办公创业的现实。

和奶奶道了别,也告别了刚从重灾区里解放的家乡,我们开车去了杭州,再从那里坐高铁回上海。

江干区的空气依然不好,

热闹的杭州东没人舞蹈,

无言的漏斗遮不住惊恐,

粉色口罩里藏不住匆匆,

陌生人隔开两米的距离,

车站阴沉没有往日气息,

我曾热爱钟情这片土地,

如今只想踏马疾驰而过它的背脊。

按照隔离规定,我要到3月6日才能回公司上班。

回了上海,又要面临自己做饭自己洗碗的处境了,现阶段最大的困难是怎么解决掉在某APP上下单的10斤土豆,2斤菠菜,2斤鸡毛菜,3斤番茄外带2斤红薯。

第一天用掉11颗土豆,做了炸薯条,土豆泥番茄菠菜美乃滋沙拉,土豆炖肉,吃完肚子有一点难受。

第二天用掉3颗土豆,做了土豆菠菜泥配香煎龙利鱼,腐竹炒鸡毛菜,蒜蓉菠菜,都是下饭菜但是没煮米饭生吃就有点咸了。

第三天中午用三颗土豆做了个电饭锅焗饭,被吐槽为什么隔离在家要吃猪食,晚饭蒸了鱼饼煮了撒尿牛丸青菜汤,结果因为量太大把自己恶心到十点钟就进入金色梦乡。

准备了一包鸭舌给邻居温夫,来感谢他在危难时候寄来的十个3M口罩。温夫拿回去后,不停地夸赞鸭舌好吃,说自己好像变得巧舌如簧了,这个时候要是去打官司肯定屡战屡胜,一边吃还一边讲冷笑话,“白素贞最怕什么帽子——压蛇帽。”

聊天在“我朋友已经有俩朋友去世了,武汉人”中结束,这是我在一天内听闻的第二起朋友或同事的离世,而且并不是无中生友。只不过这几个年轻人的离去,甚至都没有被统计到官方数字里面去,只是成了各自朋友圈里蜡烛背后的象征。

看《三联生活周刊》今年第7期的报道,有一种明知道结果却依然要冒死去探个究竟的冲动,看完心情再一次跌入谷底。某位记者的妈妈在患癌的时候说过一句话,“要是能活到70岁,我就满足了”,对很多人来讲,以现今的这种物质医疗条件来说,70岁依然还很年轻,但事实上呢,能活过70岁对很多人来说可能都是一种侥幸。

我希望杂志里被写到的,拍摄到的作为素材以及历史一部分记录下来的那些人,都可以安然无恙地在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重新翻开这本杂志,和身边的人聊一聊往事,还有“虚惊一场”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词。

而现在,我只想安静地自我隔离,足不出户再待满14天,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让人期待的了,也只有活下去了,我们才能去考虑及时行乐的各种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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